第十六回 安宫闱乾隆慰母后 怵民变贵妇减租粮
详,因逼住了满心欢喜,小心翼翼向皇后欠欠身,抿嘴儿笑道:“女儿嫁这样的人家,当娘的还有个不心满意足的?全凭主子、主子娘娘作主的了——”她突然灵机一动,喜笑颜开说道:“钮贵主儿跟前我们还有一位和嘉公主呢!听说傅家二公子福隆安也十七八岁的了,何不就配了公主,亲连恩,恩结亲,皇家多了两个好女婿,朝廷上不更给主子出力卖命?”
“人都说论史评,以为东汉亡于外戚宦官”,乾隆高兴得脸上熠熠放光,站起身来在殿中徐徐踱步,说道:“其实东汉时分,接连几个都是年幼皇帝,主不得政务,事事都委太监去做,不是外戚顶着,早就亡了——亲连亲,亲套亲,打断胳膊连着筋——外戚得势杀宦官,宦官得势杀外戚,把皇帝给晾一边去了,这就是东汉!我们大清祖制,靠的是八旗旗下人,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就是这个意思!”
一番话说,几个女人都面面相觑。她们谁也没读过《后汉书》。但乾隆说的篱笆桩,好汉帮,意思却十分明白。因见乾隆看那幅画儿,皇后笑着下炕,命睐娘,“把傅恒家的带来的圆明园四十景标题儿取来给皇上定名儿。”
“是。”睐娘腼腆地答应一声,至大金皮柜前踮起脚,从柜顶上取下一封素金黄线绫面儿的折页子,双手捧给乾隆。乾隆一手接折页,笑道:“道贺你缙位了,回头叫皇后下懿旨给礼部内务府,注名金册,开脸拜了堂,光明正道的就是‘仪嫔’了。”睐娘一红脸,蹲了福儿仍退回皇后侧畔。几个嫔妃并棠儿见他们当众如此缠绵旖旎,脸上带笑,心里却直犯醋味。乾隆这才细看那折页,只见上头写着:
正大光明、勤政亲贤、九洲清宴、镂月开云、天然图画、碧桐书院、慈云普护、上下天光、杏花春馆、坦坦荡荡、茹古含今、长春仙馆、万方安和、武陵春色、山高水长、月地云居、汇芳书院、鸿慈永佑、日天琳宇、澹泊宁静、映水兰香、水木明瑟、濂溪乐处、多稼如云、鱼跃鸢飞、北远山村、亚峰秀色、四宜书屋、方壶胜景、澡身浴德、平湖秋月、蓬鸟瑶台、别有洞天、涵虚朗鉴、廓然大公、坐石临流、曲院风荷、夹镜鸣琴、洞天深处、天地一家春。
下面密密麻麻又是亭馆名目,什么飞云轩、自得轩、琴趣轩、君子轩、澄景堂、益思堂、横云堂、翠扶楼、影山楼、芥丹亭、环碧亭、玉玲珑馆、文佳书屋、绘雨精舍……足足几百处藻词华毓极尽修饰,琳琅不能暇接。
乾隆笑道:“这是张照的拟笔,再不然就是纪昀。张照的文笔华贵,纪昀的沉实敏捷,朕断定不了是谁,但出不了二人范围。”
“你们瞧瞧皇上的眼力!”皇后对几个女人笑道:“这是张照和纪昀合拟的呢!纪昀主笔,张照润色——方才我还和她们讲,主子准能看出谁写出来的,那拉氏还不信!”乾隆看了一跟那拉氏,笑道:“一代有一代的格调,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情趣,诗词曲赋和人一样是有个性格体态风貌的,再也不得混同。不信你们从《永乐大典》里冷僻书里摘出各代一句诗,朕虽不知道作者是何许人,但要断出他是哪一代的人大约错不了。”钮祜禄氏便即乘势灌米汤,笑道:“在娘家听我们老爷子说过,有大能耐的硕儒能断代诗词。我们从小儿也跟着兄弟们念几句诗的,觉得都一样的顺口儿,谁知道这里头恁门大的学问呢?”那拉氏也不甘居后,说道:“我爷爷也说过,圣祖爷像我们主子这般春秋时,也还分不出诗词断代。我们爷可不是青出于蓝而……而……而蓝于青么?”陈氏笑道:“是青出于青而蓝于蓝!那拉主儿记混了!”那拉氏掩口葫芦而笑,说道:“是青出于蓝而青于青——陈氏你不懂!”
几个妃嫔争相奉迎,燕呢莺语乱解成语。睐娘是不懂,怔着眼傻听,皇后那样一个庄重端凝的人,笑得拊胸颤身,棠儿却知她们是讨好儿逗宠,勉强笑着,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