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贪金吞饵诈中有诈 公堂簿对情重定情
苏杭的织机,回来带绸缎,有运往四川的药材,布匹,到安徽铜陵买铜,带回来造铜器……”
“铜?”高恒冷冷插进了一句,“这有干禁例,最犯圣忌的,不怕杀头?”
尉迟近贤格格一笑,说道:“回七爷!贩铜利大呀!一倒手就是三十倍的利。上回翻船我们折了本,又要还帐——直说了吧,这次运往四川的药材也要赔,因为金川战事已经暂停,只卖出去了些避暑祛瘟的药,余下的都折价一半卖了。不弄点铜,拿什么还亏空?”高恒道:“你们真是钱迷了心窍,连命都不要!——路上查出私铜怎么办?”尉迟近贤道:“带着盐政通政使衙门的引子,铜在盐里,谁敢查?——七爷,这些事好对付。要紧的是上头!刘墉这人和刘老中堂一个模样,还特爱私访。他到芜湖已经去了两个月,昨儿邸报说已经据刘墉的明折,革去吴文堂顶戴,暂拘安庆府待勘。芜湖官场有我们的朋友,还有我们派去的人,连他长得什么模样也没见!您瞧这人厉害不厉害?不定现在已经上路来德州了呢!我们都和他没交情,不认识,他少年得志,正是踩着别人往上攀的时候。就算认识,谁敢登门撞他的木钟?”
“不谈生意。你们自己料理吧!”高恒见这二人愈逼愈紧,侃侃而言中气势却咄咄逼人,左右思量不能翻脸,长长伸欠了一下,说道:“我还不懂得同舟共济?看戏看迷了眼,以为我是戏里头的二花脸草包国舅!我说过让你们审理海兰察了,你们审就是了。你们的意思,是叫找出字据,还是我来亲审?”
“不敢,不敢!”两个人都偷看一眼高恒阴阳不定的脸,躬身答道。
高恒站起身来,一双眼睛幽幽望着烛光。深不见底的瞳仁,晦暗得像土垣墙根下若隐若现半掩着的两块黑青石。缓缓说道:“他未必就是海兰察。五木之下何供不可求?——你们去吧!”
“是!”
尉迟近贤和皮忠臣欣然应命辞了出去。高恒直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嘴角吊起一丝阴冷的笑容,掏出怀表看看,已经到了未牌时分。他仰着面孔长吁一口气,冲外头轻声喊道:“小贡子进来!”
“爷,奴才在!”
小贡子像从地下冒出来似的,几乎立刻就出现在高恒面前,高恒摆手示意不让他行礼,问道:“住宏达客栈的那位客人,弄清身分了没有?”
“弄清了!”小贡子眨巴着眼,干脆利落地说道:“确实就是刘墉,户部主事唐阁臣就在芜湖办差,他们是同年,常在一处会文,在芜湖老茂干店一眼就认定了。咱府里英诚从芜湖一直跟到德州,再不会出半点差错的。”
“没让他看出来是跟踪儿的吧?”
“没有!几站换人跟的!”
“好!”高恒笑道:“这差使办得漂亮!”他在屋里兜了一圈,到桌前援笔濡墨要写信,却又停住了,却打开柜子,取出一条卧龙带,很小心地掂了掂,递给小贡子。
这是一条做工极精致的腰带,里外玄色宁绸包面儿裹着贡呢,都用同色细丝密密扎缝了,带子边缘掐金挖云镶着金线十字纹。最出眼的是顺带婉蜒曲盘的一条绣龙,却是明黄金线精扎精绣而成——这是他在太平镇剿灭刘三秃子匪寨,乾隆亲自颁赐御赏物件。就因这条明黄金龙,即使是他这身分,也从不敢在公众面前系带。寻常官员更不用说,那是见见也是难得的。
“你现在就拿这卧龙袋去见刘墉。”高恒见小贡子满脸惊讶,一笑说道:“就说我高恒不便过去,就在这里专候!”
“他要是不肯来呢?”
“他不会不来,也不敢不来。”
“他要不认承自己身分呢?”
“就说他在饭店吃饭,我亲眼认出来了。”高恒敛了笑容,“要是没有要紧事,我不会这时辰请他的——要真不来,不要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