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 67-71节
第五部分 这一年是1929年第67节 这是结束的结束
哈勒尔森对那些牧牛工的描述并不是开玩笑。高大的骨架,困倦的脸庞。他们努力而平稳地钻着井,按部就班绝不偏离。在他们吃饭的时候,他们会谈论牛群、庄稼、农产品价格、岸堤和回收。
汤姆先是捞上了破裂的钻头。钻头几乎碎成两半,裂口的边缘平滑而锋利。它的刃口钝得都可以让婴儿躺在上面睡觉。汤姆看着钻头,暗忖这些牧牛工是怎么做到把这么糟糕的钻头伸进这么具有风险的油井里。
他架好岩心钻取器,然后把破旧不堪的长杆伸到地下。半英里深,三十英尺一节,三十英尺一节。钻塔的起重滑车已经接近筋疲力尽,在这一过程中有很多时候沉重的部件只能完全靠手拉上来。那些牧牛钻工毫无怨言地用手拉起三十英尺长的钻杆,就好像上帝写下规定不准使用机械一样。
* *
哈勒尔森来过钻塔三次,邀请汤姆去吃晚饭。前两次汤姆都拒绝了。他不想看到哈勒尔森和霍林太太在桌子底下摸来蹭去。他不喜欢听到那个寡妇模仿上流社会喋喋不休地谈论着她在电影杂志上看来的垃圾,而在她的屋外,整个得克萨斯东部都笼罩在大萧条的阴影之下,大萧条在整个二十年代就已经够糟糕的了,当时的农产品价格已经低到不能再低,而自从股市崩溃之后情况越来越糟,经济陷入低迷。最重要的是,哈勒尔森整个晚上都会试着说服他重新加入这个烂摊子:工程、钱、工作和所有的一切,而汤姆不想度过这样一个晚上。
但哈勒尔森来第三次的时候,汤姆无法再拒绝。哈勒尔森很孤独。他身上属于石油商那部分——不是一个骗子,不是一个奸商,不是一个勾引老女人的人——作为石油商的他很孤独。他的油井失败了。他需要安慰。
所以汤姆答应了。
晚餐非常糟糕。在汤姆到达之前霍林太太刚刚哭过。食物做得烂极了。他们的对话就像垂死油井上的废气燃烧器一样口沫飞溅。第二天,汤姆将会取出岩芯。哈勒尔森答应给他一千五百块,然后汤姆就会掉头回家。他们永远也不会再见到彼此。
这是结束的结束。
旋律回旋在空中,感伤而忧郁,非常熟悉却又无法言明。艾伦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终于想了起来。他上一次听到这首曲子是在一个刺骨的2月的夜晚,脚踝以下全都踩在冰冷的泥泞中,炮火在天际轰响,这温柔的德国嗓音在微风中飘扬。
他微微一笑——或者说一半微笑一半皱眉——然后举步欲走。驻德国副大使奥德·哈特维尔锐利地看着他的同伴。
“听起来很熟悉?”
艾伦点点头,“我上一次听到这曲子是在1916年2月。”
“当时的环境不那么舒适,我猜。”
“这我得承认。”
这是相当含蓄的说法。1930年4月的西柏林蒂尔加腾区跟那个寒冷的2月夜晚根本无法相比。舞台上的乐队穿着鲜红的外套,坐在人人都能看见他们的地方。不用再躲避看不见的敌人。不用再等着看你能否赶在他们干掉你之前先干掉他们。
哈特维尔继续研究着艾伦的表情,“你第一次来?”
艾伦点点头。
“很奇怪,是吧?人人都这么认为。我们花了四年的时间教育我们的人民去憎恨德国佬,然后等我们真正来到这儿以后,却发现他们很容易相处。跟你说句实话,比起巴黎,我更愿意呆在这儿。”
他们穿过公园的时候聊着网球、板球以及英国的夏季赛跑比赛;哈特维尔也很想知道亚当爵士的消息,亚当爵士和帕梅拉以及盖伊都是他的老朋友。
“盖伊怎么样?还是勇敢的军人吧,我猜?”
艾伦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