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切欲望和激情全部复归
即使登记也无济于事,同卓娅互相交接班的乌克兰族护主玛丽娅就有过这样的教训:玛丽娅相信登记,但过了一周丈夫还是把她抛弃,远走高飞,无影无踪。7年来,她独力抚养孩子,还要被认为是个有夫之妇。
因此,在举杯相祝的小小晚会上,如果生理方面正赶上危险期,卓娅每走一步都格外留神,就像士兵处在布雷区似的。
卓娅还有比玛丽娅更近的例子,她看到过自己的父母过的那种活受罪的生活,看到过他们怎样一会儿吵架,一会儿和好;怎样一会儿各奔东西,一会儿又聚在一起——就这样彼此折磨了一辈子。重蹈母亲的覆辙,对卓娅来说,无异于喝硫酸。
这同样是任何登记手续都不起作用的一个例子。
在自己身体内部,在身体各个部分的对比方面,在自己的性格中,在对生活的整个理解上,卓娅都感到平衡与和谐。只有在这种和谐的气氛里,才谈得上她的生活的扩展。
如果有谁在两手摸她身体的间歇中对她说些愚蠢、庸俗的话,或者像昨天科利亚那样,几乎是照搬电影里的一套,那他马上就会破坏这种和谐,不可能赢得卓娅的好感。
就这样,卓娅站在后车台上随着电车一路颠晃,直站到终点,其间女售票员大声斥资过一个不买票的年轻人(而那人听着,还是没有买票)。电车开始绕圈子调头,圈子的另一边已经聚集了不少等车的人。被数落的那个年轻人没等电车停住就跳了下去。有一个男孩也跳下去了。卓娅也跟着跳下车,因为从这儿走过去路近些。
时间已是8点零1分了,卓娅沿着医疗中心那曲折的柏油小路飞奔。作为护土,她不应该奔跑,但作为大学生,则完全可以原谅。
等她跑到癌症楼,脱去大衣、穿上白大褂和到了楼上的时候,已是8点10分了。如果是奥林皮阿达·弗拉季斯拉沃夫娜交班,那卓娅就不会有好脸子瞧;如果是玛丽娅交班,那也会对她板着个脸说些难听的话,仿佛她不是迟到了10分钟,而是耽误了半班的时间。然而幸运的是,在她之前值班的也是医学院的大学生——卡拉卡尔帕克族的图尔贡,此人一向待人宽厚,尤其是对她。他本想朝她屁股上拍一下作为惩罚,可她没有使他得逞,两个人都笑了,结果反倒是卓娅把图尔贡从楼梯上往下推了一把。
图尔贡虽说是个在校的大学生,但作为一个少数民族干部,他已被任命为一所乡村医院的院长,他只有最后几个月可以自由自在,不必一本正经地约束自己。
图尔贡留给卓娅的是一本医嘱簿,另外还有护士长米塔交特的特别任务。星期日没有巡诊,治疗暂停,没有刚刚输过血的病人,不过也增加了一件操心的事:病人家属未经值班医生批准不准闯进病房。此外,米塔依然把自己来不及做的、份内的没完没了的统计工作,分一部分给星期日值白天班的护士做。
今天,这项工作是整理去年——1954年12月份的厚厚一叠病历卡。卓娅嘟圆了嘴唇,仿佛要吹口哨似的,手指弹了一下卡片的一角,估了估有多少张,还有没有剩余时间用来绣花儿,这时她感到身旁有个高大的人影。卓娅并未觉得奇怪,扭过头去便看见科斯托格洛托夫。他胡子刮得很干净,头发也梳过了,只是下巴上的疤痕像往常一样表明他有一段强盗般的历史。
“早上好,卓英卡,”他完全按绅士的派头说道。
“早上好,”她摇了摇头,仿佛什么事情使她不大高兴抑或怀疑什么事情,其实没有任何原因。
他那深褐色的大眼睛望着她。
“我倒是看不出,您是不是按我的请求做了?”
“什么请求?”卓娅皱起眉头惊讶地问(她的这一着,向来都会收到好的效果)。
“您不记得啦?我还为这一请求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