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工业大亨
感到自己愈来愈暴露给外界了。不管怎么说,对他来说,父亲代表着活生生的世界。当父亲活着时,杰拉德是不用对这个世界负责的。可现在父亲渐渐要离去了,杰拉德发现自己在生活的波涛面前束手无策,不知所措,就象叛乱后失去船长的大副,只看到一片可怕的混乱状态。他没有继承现成的秩序和生活观念。人类全部的生活观念似乎都随父亲死去了,那似乎把一切都集中起来的力量似乎也随着父亲塌陷了,可怕地粉碎了。杰拉德似乎被弃在一只即将下沉的船上,他驾驶着一艘四分五裂的船。
他知道他一生中都在生活的边缘挣扎着要打破它。现在,他怀着孩子一样的恐惧心情发现自己要毁灭自己了。上个月,在死亡的影响下,在伯金的话和戈珍穿透性的存在影响下,他失去了全部一成不变的信心。有时他会非常仇恨伯金和戈珍。他真想回归到枯燥的保守主义上去,回到最愚蠢的传统的人们中间去。他想皈依最拘谨的托利派。可这种欲望并没有让他投入行动。
在孩提时代,他渴望某种原始粗犷的东西。荷马时代对他来说是很理想的,那时,一个人可以当上英雄组成的军队首领,或象奥德修斯那样浪迹天涯。他非常仇恨他的生活环境,太仇恨了,以致于他从未认真看一看贝多弗和矿谷。他的眼睛根本不看肖特兰兹右边这条黧黑的矿区,而是看着威利湖彼岸的乡村和森林。不错,在肖特兰兹总能听到矿区的喧嚣声,可杰拉德从小就没注意听过,他不去理睬在工业的大海中汹涌起伏的黑色煤浪。他所置身的这个世界真是一片荒原,人们就在这荒原上打猎、游泳、骑马。他同一切权威作着斗争。生活就是要求得野性的自由。
后来他被送进学堂学习,那日子真可怕死了。他拒绝去牛津上学,而是选择了去德国上大学。他分别在波恩、伯林和法兰克福逗留过一些时候。在德国,他的好奇心被激了起来,他想认识、想了解世界,要客观地认识和了解,似乎对他来说这是一种消遣。然后他不得不去参战,不得不到那些荒蛮的地方去,那儿对他吸引力太大了。
其结果是他发现人类到处都一样,在这好奇冷漠的心目里,野蛮人是蠢笨的人,不如欧洲人有趣。为此他的头脑中形成了各式各样的社会学观念和改革观念,可这些观念从未变得深刻过,不过是他想着玩罢了。这些观点主要是与既成的秩序作对,要毁灭它。
最终他发现可以在煤矿上真正冒一次险,当时正值他父亲请他协理矿务。以前杰拉德学过矿山科学,可对此从未有过兴趣,可现在,他却在一阵狂喜中掌握了一个世界。
这项巨大的工业在他心目中构成了一幅图景,它突然变得真实起来,他成了这图景的一部分。矿区的谷地里,一条铁路把一座座煤矿连接了起来,铁路上跑着一辆辆矿车,有满载的短矿车,有空载的长列,每辆车上都涂着白色的缩写字头:“C.B.& ̄Co、”(克里奇公司)
他从小就看到过车上的这些白色缩写字头,可又跟没看到过一样,因为太熟悉了,也就不注意了。最后他看到自己的名字也写了上去,于是他看到了权力。
那么多涂有他名字字头的火车驶过田野。当他乘火车进入伦敦时他看到了他的名字,在贝多佛他也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他的权力扩展范围竟是如此之广。他看着贝多弗、塞尔比、沃特莫和莱斯利河岸,这些大型的矿区全都依赖他的煤矿。这是些可恶、肮脏的地方,小时候他为此深感痛苦,而现在他则为此感到骄傲。在他的势力范围内又建起四座新兴城市,拥挤着一些丑陋的工人村。黄昏时分,他看到成群结队的矿工从煤矿出来沿着大路流动着,这些人浑身都是黑的,只有嘴唇是红的,他们都有点变形了,这些人全都得按他的意志行事。星期五晚上他缓缓地驾着汽车穿行在贝多弗肮脏的人群中,这些人是发了工资后来买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