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
。所幸此后的几天天气不好,为她制造了借口,使她能避免与双方任何一方照面:
天气对她十分有利……地面覆盖着雪,化化冻冻,使人很难出门活动。每天清早不是下雨就是下雪,到了晚上便是霜冻。
这样—连几天,她成了一个最体面的囚徒。这里描写天气是因为天气与故事息息相关,但这种描写毫无渲染成分。
不过,简·奥斯丁偶尔也不露声色地利用一下感情误置这一技巧。当爱玛的运气处于最低潮时,因为她发现了有关简·费尔凡克斯的事情的真相,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尴尬;她还意识到自己深深爱着南特利先生,但已太迟,因为她有理由相信他要娶海丽埃特为妻—所有这一切,使那一天成为她最倒霉的一天。“天气也愁上加愁,”罗斯金肯定会指出天气绝不能产生这种情绪。但夏日的暴风雨是女主人公忧虑未来前途的真实比拟,因为她在海泊里小而封闭的社交圈子中有着稳定而显赫的地位,这使她有可能对海丽埃特嫁给南特利这一“残酷场面”目睹得“更长久”。然而,既不合时节又不可理喻的怪事发生了:第二天,太阳又升起来了,乔治·南特利来向她求婚了。
简·奥斯丁对“感情的误置”这一技法的运用不着痕迹,使人不易觉察,而狄更斯在《荒凉屋》的首段中对这一技法的使用则是明目张胆的,就如当头一棒,让人顿悟。“十一月的天气毫不宽容。”把天气拟人化,谓之“不宽容”,这是司空见惯的口头语;但此处这一说法还带有上神不悦的暗示,与《旧约》故事密切相关。“犹如大水新退”,这一句既让人联想到《创世纪》中有关上帝创造一切的描写,又让人联想到大洪水的故事。下文又提到古生物斑龙和太阳系从熵的枯竭,作者用典型的维多利亚式技法把圣经故事与更现代的后达尔文宇宙论混合起来,产生出令人瞠目结舌的陌生化效果。
从某一意义上说,这是十九世纪伦敦在阴雨天气中的写照,是一种典型的简单而真实的细节蒙太奇:浓烟从烟囱顶端低垂下来……狗陷于淤泥中让人难以分辨……马的眼罩上溅满了泥……挤撞的雨伞。但狄更斯的想象颇富隐喻性,他把这一普普通通的景象转化成启示录式的幻觉,让人仿佛看到大英帝国颇为自豪的都市沦落为原始沼泽地;预料到地球上所有的生命终将灭绝。从灰片到雪片,再到哀悼太阳之死,这种隐喻性的筋头式转换特别令人惊异。
这种电影剧本式的描写我们在此后的科幻小说中会经常遇到(斑龙摇摇摆摆攀登霍尔博恩山的景象让人想起恐龙攀登帝国大厦;“太阳之死”相当于h·G·威尔斯中那令人心寒的结局,以及像马丁·阿米斯一类后现代主义者对世界末日的预言等)。这段节选提出了已经被贪婪和腐败所侵蚀、失去了其本质意义的社会的概念,并予以谴责。紧接着,狄更斯围绕一栋有争议的房地产用错综复杂的情节对这一点展开讨论。伦敦城的泥巴以复制的形式越积越厚,这句话写得非常机智,让人联想到《圣经》中痛斥金钱肮脏的故事。该段一开始描写大法官(用了一连串简练的陈述句,好似“十点钟新闻”中的各条新闻题目)主持大法庭,似乎这位法官也主持天庭中的天气事务,这一点在几段后有明确交待:“雾从未这么浓,泥巴和污潭也从未如此深厚,这是要匹配大法官法庭判案毫无定法、胡乱了事的作风,今日天地之间这种法庭的危害性甚于古往今来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