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二
他一放开门扉,门扉就自动地慢慢转回原来的位置,没有一点响声。厨房的门半开着。
“怎么样?你回答不出来吗?”
一让他去吧,这孩子;他不是已经对你说过他一直回到家里而且在院子里等你吗?”
这是那个老农妇的说话声。她的声调听上去很不耐烦。马弟雅思向前走一步,穿着大皮鞋的脚小心地踏在铺石板上。门缝宽约十到十五公分,从门缝里只能看到桌子的一角,桌上铺着一块五彩小印花的漆布,上面放着一副眼镜,一把裁纸刀,两叠并排放着的同样高度的、干净的白色盆子;桌子后面,一个十分年轻的小伙子直挺挺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他那脑袋上方的墙上钉着一本日历;小伙子动也不动,两手放在膝盖上,昂起头,两眼向前直视。他大概十五六岁。虽然他嘴唇紧闭,可是从他的脸上——他的脸发着亮光而且态度顽强——可以猜出他是这场争吵的主要的角色。此外就看不见有什么人了,其实这些人都在这间房间里的其他地方说话和动作,只是叫人看不见罢了。现在又听见那个男人的说话声。
“他说过…他说过!他撒谎,跟平时一样。你瞧他那种顽固的样子,你想像得出他脑子里想些什么吗?这孩子头脑不健全……连人家问他的话也回答不上来!”
“可是他已经说了又说……”
“他坐在椅子上简直像个哑巴一样!”
“那是因为他把要说的话已经重复说过好几遍。你总是把说过的事又重头说起。”
“当然啦,我是不讲道理的!”
沉重的脚步踏在水泥地上,是男人的脚步声(毫无疑问是罗拔?马力克的脚步声,因为说话的只可能是他)。可是什么也没有映入马弟雅思的眼帘,那条笔直的门缝丝毫没有变动:地上仍然是那几块水泥方块,一只圆形的不台脚,印有小花的漆布的一角,一副钢镜框的眼镜,一把黑柄的长刀,一叠共有四只的汤盆,背后还有另一叠同样的汤盆,小伙子的上半身,他左边的一角椅背,他的铁板的面孔,抿紧的嘴唇,凝视不动的视线,挂在墙上的插图日历。
“如果我早知道这是他干的……”父亲咆哮着说。
老妇人开始啜泣。在哭声和祈祷声中有几个字反复出现:“一个杀人犯……杀人犯……他相信他的儿子是一个杀人犯…,,
“别再这样了,妈!”男人大声说。哭诉声停了下来。
沉默了一阵,在静寂中只听见男人的脚步声。然后男人用较慢的声调说:
“是你自己告诉我们的,那个……你怎么称呼他的?那个兜售手表的旅行推销员,在我不在家的时候来过这儿,他没有看到我们家里任何人。假如于连像他自己所说的是坐在门槛上,那个旅行推销员就应该看见他了呀!”
“他可能走开了一会儿…对吗,乖乖?”
马弟雅思突然觉得好笑起来:岛上习惯管孩子们叫“乖乖”,可是这个亲爱的称呼和那个铁板的面孔多么不调和啊。他在忍着笑的当儿,漏听了几句不很清楚的对话,可是他也听出了有一个陌生的声音插进来说了话——那是一个比较年轻的妇女的声音。至于那个小伙子,他连眼睫毛也不眨一眨,使人不禁怀疑这场谈话未必真正和他有关,人们质问的可能是另外一个人。那个在幕后说话的第二个女人的声音可能是他母亲的声音……不,他的母亲出门去了。父亲这时粗暴地打断这个不知趣的妇女的插嘴,继续责备小伙子:
“首先,于连自己说没有离开过门口。无论如何是他撒谎…位卑鄙的家伙连在面包店里一个学徒的位置都保不住!骗子,强盗,杀人犯……”
“罗拔!你疯了!”
“对呀!是我疯了……你回答我,你,你回不回答?你是在那边——是吗?——在悬岩上,那时候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