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三
来。在匆匆忙忙中他差不多等于把推销员推出了咖啡店。简直可以说,他刚才要看手表的唯一目的是想证实一下箱子里装着的是什么。他刚才到底希望在箱子里看见些什么呢?
马弟雅思从那块木板广告牌上望过去,看见了那个石像,石像把防波堤露出来的部分切成两半。他踏上高低不平的铺石道,为了绕过广告牌,他向那个小型的市政厅——或者说,看起来像个市政厅的建筑物——走了一步。如果这个建筑物更新一点,它的矮小体积可能使人把它只当作是一具模型。
它的大门上面那个三角形屋顶的两边,有种拱形装饰占据了整个建筑物正面的边沿,横越楼下和二楼的分界线——实际是两条方向相反的正弦曲线互相交织在一起(换句话说,就是两条曲线在同一个横轴上绞扭在一起)。这种不属于任何风格的装饰,屋顶的飞檐上也有。
看到这里,他的视线转向左边,把整个广场从头到尾扫射一遍:市政厅前面的小花园,通向大灯塔的那条路,那垛坍了顶的围墙,那条狭窄的小街和面向港口的第一排房屋的后门,街角上把倒影投射到街心的那所房屋的三角形屋顶,背着阳光、面临着那闪耀发光的方形水面的防波堤中部,那个死者纪念碑,停泊在被阳光分成两半的斜桥前面的小轮船,只有一个信号台而别无人迹的防波堤的末端,无边无际的大海。
纪念碑的立方体台座上面没有任何碑文,朝南的碑面上也没有。马弟雅思忘记了买香烟。他准备待会儿回来的时候买一包。在那些贴在烟草店里的许多开胃饮料的广告之中,有一张招贴是钟表零售商同业公会分发到全省各地的,招贴上面写着:“到钟表店里去买手表。”岛上并没有钟表店。烟草店的老板是存心给这地方和这里的居民脸上抹黑。刚才他说的那句赞叹那个系黑丝带的女人的话,一定是一句反话——用的是他最喜欢的那种谈话方式,只说了个开头,却没有说下去:
“漂亮的姑娘!嗯广
“当然!像这样漂亮的姑娘……简直可以吞下去!”
“那么您的要求真不高!这地方的娘们都丑得要命,全是酒鬼。”
店主人所作的悲观的预言(“在这个落后的地方,您一只手表也卖不出去的”),不管怎样,总不是一个好兆头。马弟雅思虽然认为这句话在客观上没有什么重要性——他不相信这句话足以表明说话人真正了解市场情况,也不相信这句话足以表明说话人有预言能力——可是他仍然希望最好是没有听见这句话。还有一点使他不十分满意的是,他刚才又决定从镇上开始兜售手表,可是按照原定计划,要等他从乡下回来,如果轮船还未开行、他还有余暇的话,才把镇上作为推销的终点。他的信心——费尽心机地树立起来却又过于脆弱的信心——已经开始动摇了。他仍然尽力从这个动摇中——从这个权宜性的计划改变中——找寻成功的保证,事实上他已经觉得整个计划正在逐步化成泡影。
现在他一开头就要花三刻钟去访问这些阴郁的房屋,他肯定访问的结果只会是一连串的失败。等到他终于能够骑上自行车动身时,一定已经过了十一点了。从十一点到下午四点十五分,只有五小时和一刻钟——即三百十五分钟。何况每售出一只手表的时间也不能用四分钟来计算,至少要有十分钟。把这三百十五分钟加以最充分的利用,也只能售出三十一只半手表。不幸得很,这个计算本身也是不正确的:首先,他得除去在路上奔跑的那一大段相当可观的时间,尤其要除去花在不买手表的人——显然占最大多数——身上的那些时间。根据他的最顺利的计算(他能够卖掉八十九只手表),在二千居民中,无论如何总有一千九百十一入是不买的;即使在这些人身上每人花掉一分钟,也要一千九百十一分钟,除以六十,即超过三十小时,仅仅碰钉子就花掉了这一大段时间,超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