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生》 第七节
密室”里的实际影像。它可能是一棵梧桐树、一位参加科学展览的唠叨老师,或者肥胖的装配商人、满脸粉刺的学生、将一杯柠檬水一饮而尽的土地合约主管官员、艾佛伦将军的画像,或是正对着这具仪器微笑的缺牙警卫、某个无趣的人、自己的眼睛,甚至历经舟车劳顿、肌肤依旧闪着光泽,集美丽、智慧与好奇于一身的嘉娜,尽在孔穴中。
除了这些小东西,我们在展览会场还观察到不少东西。例如,身穿格纹夹克、白领衫演讲的男士;小团体组成的群众不但打量我们,也互相品头论足一番;一个系缎带的红发小女孩紧紧挨着戴头巾母亲的裙摆,正在复习即将朗诵的诗篇。嘉娜向我靠近了些,她穿着我们在卡斯塔莫奴买的淡绿花纹裙子。噢,天使啊,我爱她,我好爱她。我对她的爱,就如你所知的那么深。我们在一个摊子买了冰凉的酸奶。那个灰暗的下午,身处学生餐厅的我们站在人群外围,头晕目眩、疲倦想睡,只想见识这样的场面。我们所见,似乎只是在塑造某种音乐、某种存在或某种生命脉动。接着我们看见一个像电视机的东西,于是移过去一些,以便仔细观察。
“这台新式电视,正好就是妙医师的贡献。”一个打领结的男人说。他是共济会的成员吗?我在报上读过共济会的成员都打领结。“这位本人荣幸得见的贵客是?……”他问道,仔细端详我的前额,或许是为了避免直视嘉娜太久。
“阿里和爱芙森·卡拉。”我说。
“你们真是年轻啊!在这一大群满腹苦水的企业家中,看见如此年轻的朋友加入,让我们充满希望。”
“我们到这里并非代表年轻族群,”我说:“而是代表新的人生。”
“我们可没有愁眉苦脸,我们有坚定的信念。”一个大块头说道。这位神情开朗的大叔,是中学女生打探时间的合适人选。
因此,我们加入大伙儿集会的行列。头系缎带的女孩朗诵诗词,咕咕哝哝地念完诗文,听来如明朗夏日的微风。一位外形俊俏、足以在国产电影扮演歌手的年轻男子,与一位一丝不苟的军人讨论起这个地区的种种,谈到塞尔柱时代的叫拜楼、鹳鸟、正在兴建的新发电厂,以及本地母牛的高牛奶产量。当学生们解说摆在餐厅桌上的科学作品,他们的父亲或老师在一旁自豪地凝视着观众们。我们和其他喝酸奶或柠檬汁的人在另一个房间会面,互相握手致意。我闻到淡淡的酒味和OP牌刮胡皂的味道,但那气味来自何方,出自谁的身上?我们又看了妙医师的电视一眼。大伙儿都在谈论妙医师,他本人却不在这里。
夜幕低垂时,众人离开学校,男士领着女士们,大伙儿前往餐厅。小镇的街头,处处弥漫一股心照不宣的明显敌意,从仍在营业的理发厅和杂货店门口,以及置放那台电视的咖啡馆,到依旧灯火通明的政府办公大楼窗口,都有人注视我们。一只刚才那名英俊男子提到的鹳鸟,也从栖身的广场高塔俯视我们走进餐馆。它是出于好奇,或者怀着敌意?
这家餐馆还算体面,里面有水族箱和花盆。餐馆墙上挂着一排照片,包括土耳其杰出人士、一艘历史悠久、光荣沉没的潜艇,还有歪着头的足球选手、紫色无花果树、金色的梨树及嬉戏的羊群。商人夫妇、中学生和老师,以及那些爱我们、对我们满怀信心的人,很快填满餐馆的座位。我觉得过去几个月来,自己仿佛一直在等待这场聚会,等待这个夜晚。我开始和其他人一起喝酒,最后喝得比别人都多。我和男士们坐在一起,与不断前来坐在身边的人叮叮咚咚干杯,大口灌下茴香酒,饥渴地和他们讨论荣誉、消失的人生真谛,以及过往迷失的一切。
之所以谈论这些,是因为他们先提起这些话题,而我发现自己和一个友善男子的想法竟惊人地不谋而合。他从口袋掏出一副牌,自豪地展示亲自抽出的“杰克”、“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