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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白云深处有人家
   济南那件事给黄郛的刺激实在太深了。现在请他,给人感觉,就好像蒋介石是不小心口袋漏了一个洞,把棋子给丢掉了,现在日本人出来制造麻烦,终于又想起了他这颗棋子。

    可我不是棋子,我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情感的人,请不要随随便便把我丢掉,也不要随随便便把我再次放上棋盘。

    不仅蒋介石想到了黄郛,汪精卫也想到了,但是两人谁都请不动这棵大树。

    黄郛如此热门,并不是因为他与日本人额外有一腿,而是蒋、汪都知道,黄郛有20年从政经验,对日本国情又有相当深刻的认识和了解,这一点在当时无人能及,并且他还不是国民党员,个人身份相对自由。

    概言之,在那个特定时期,他是“政府可以相信,敌人可以接受,惶惶不定者与之相安”的不二人选。

    见黄郛这么难搞,蒋介石也很无奈,只好用上了放长线钓大鱼的办法。

    他不停地给黄郛发电报,除唠唠叨叨重叙友情外,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内容抄录自驻日公使的往返电文,为当时政府一等一的顶级机密。

    蒋介石这么做,其实就是一种亲近信任的表示,他希望借此拉近双方的距离,同时也使黄郛慢慢适应和进入角色。

    这一办法果然有效,一方面是黄郛本身就有一种担天下兴亡的政治责任感,另一方面是他确实看到了此时的蒋介石有多难。

    第一次滦东战役之后,蒋介石在给黄郛的私人电报中几乎用上了哭腔:举世处境最艰苦的,就数你弟弟我了。

    黄郛的心软了。

    终于,他答应蒋介石,时隔多年之后,双方再见一次面。

    沈亦云知道后极力反对,这位极其聪明的女子已经察觉到了丈夫的变化,而且认定他们平静的山居生活将就此结束。

    这是你的那位义弟在“请君入瓮”,你知不知道?

    济南案的遭遇还没有受够吗,日本人的事非常麻烦,不要再去过问了,你只会因此白白受苦。

    可是黄郛还是去了。夫妇二人从来夫唱妇随,到哪里都结伴同行,唯有这一次,沈亦云并未随行。

    她的预感是对的。蒋、黄见面之后,黄郛果然再难脱身。

    “黄先生”又成了“兄”,“蒋先生”又成了“弟”,蒋介石承认自己以前有亏欠兄长的地方,并重新把铸剑上的那句话搬了出来:安危他日终须仗,甘苦来时要共尝。

    我做弟弟的现在有极艰难之处,哥哥你一定要帮我!

    这个世上,哥哥帮弟弟,确实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黄郛重回莫干山,已经是为北上打点行装了。

    沈亦云深知华北局势的糟糕程度,她悲伤地对丈夫说:你这一去,必定是焦头烂额。

    此时的黄郛已经50多岁,身体并不好,多年沉浮宦海的积蓄足够夫妻二人在山中衣食无忧,而山外的那条路,一眼望不到头,崎岖艰险,困境重重,前面未知数多得数不胜数。

    黄郛沉默了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

    此行“非仅为弟,更兼为国”,你不要以为我们可以在山中做永久的“事外逸民”,国家一旦垮下来,覆巢之下并无完卵,我们将无山可入。

    不作努力,以后一定会后悔,如果尽力了,则心安无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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