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我们全都在等他
百年前的伊本·阿拉比也只能虚构出类似的光景,并把它写进《凤凰》一书中;哲学家阿尔金迪做了一个梦,梦中面孔模糊的他与被他拯救的众人,把君士坦丁堡从基督教徒手中夺了回来;甚至那位女店员,坐在伊斯坦布尔——阿尔金迪的梦后来果然在这里成真——贝尤鲁区一条后巷的一间布料店里,置身于满屋子的线轴、纽扣和尼龙丝袜堆里,也只能凭空呆想他的样貌。
相反,我们却能够轻而易举地描绘出鞑迦尔:根据布哈里的《先知史》中的叙述,鞑迦尔有一头红发,一只独眼,而《朝圣》中则提到,他的身份写在他的脸上;被他亚利西形容为粗脖子的鞑迦尔,在尼萨梅丁教长于伊斯坦布尔做白日梦写下的《独一真主书》中,还有一对红眼和沉重的身躯。我还在做菜鸟记者的那几年,有一份名叫《皮影戏》的幽默小报在内地广为流行,报上连载了一篇以一名骁勇善战的土耳其军人为主角的爱情漫画,故事中的鞑迦尔被画成脸缺嘴歪。这位在战斗中使尽花招耍弄我方军人、与君士坦丁堡众佳丽翻云覆雨、至今尚未被打败的鞑迦尔,有一个宽额头,大鼻子,没有胡子(符合我不时提醒插画者的建议)。相对于激起我们鲜明想像力的鞑迦尔,我们却惟有一位作家费瑞·凯末尔医生,能够以拟人化方式呈现人们企盼已久的无上荣耀救世主。他用法文写下《大帕夏》,然而此书到了1870年却也只能在巴黎出版,关于这一点,有些人认为是我国文学的一大损失。
只因为是用法文写成的,就把这部具体描绘它的形貌的独特作品,摒除于我国文学之外,这是既错误又可惜的,就好像指责俄国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其小说《卡拉马佐夫兄弟》中“审判长”这一段,是剽窃自那一篇微薄的论文——这种说法虽然令人难堪,但是在某些东方背景的出版物如《仪式的源泉》或《伟大的东方》中,的确曾被人提及。许多人吵闹不休地讨论究竟西方从东方偷了些什么,或是东方从西方偷了什么,关于这一类主题,总会让我再度兴起一个想法:如果这个我们称之为世界的梦之国境是一栋房子的话,那我们则像个梦游者,迷失在其中。各式各样的文学作品就像是不同的时钟,挂在屋子里各个房间的墙壁上。茫然迷失的我们,盼望能凭借时钟来定出自己的所在。现在来看看:
1.如果要说在梦境之屋的房间里,某一个滴答作响的时钟是正确的,而另一个是错误的,这么说很愚蠢。
2.如果要说房间里的一个时钟比另一个快了五个小时,这么说也很愚蠢。因为,依循同样的逻辑,也可以说前面的时钟比后面那个慢了七个小时。
3.如果因为其中一个钟指了九点三十五分,经过一段时间后,另一个钟也指到九点三十五分,最后得出结论说其中一个钟在模仿另一个钟,这种说法更是愚蠢至极。
伊本·阿拉比这位写了两百多本神秘书籍的作家,在科尔多瓦参加阿威罗伊葬礼的前一年,于摩洛哥写下了一本书,灵感起源于一个故事(梦境),内容是穆罕默德被带到耶路撒冷后,如何踩着一座梯子(阿拉伯文称为“米拉区”)登上天,从那里,他很仔细地看了一眼天堂和地狱,就像前面提到的篇所叙述的。现在,让我们仔细评判伊本·阿拉比的描述:在他的引领下巡行七重天、他的所见所闻、他与众先知们聚谈的内容。再考虑到当年他写作这本书时,年届三十三岁(1198年)。若是从这几点就得出结论,说他书中的做梦女孩妮赞是“真的”,而但丁笔下的贝阿特丽采是“假的”;或者伊本·阿拉比是“对的”,而但丁是“错的”;或者篇是“正确的”,而《神曲》是“不正确的”。这样的说法,正是我所谓第一种愚昧的一个例子。
安达卢西亚的哲人伊本·图飞尔在11世纪时,写了《自修的哲人》一书,内容讲述一个孩童被遗弃在一座荒岛,他在岛上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