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银平感到欣慰,心情十分激动。这个计划,不久便实现了。但是,银平却被久子的家人发现了。
以后不知经过多少岁月,银平离开了久子。就是在他被可能是牵狗少女的情人——那个学生从土堤上推下来之后,他一边望着桃红色的晚霞,一边情不自禁地呼唤着“久子!久子”,回到公寓里。土堤的高度是银平身高的两倍,肩膀和膝盖都摔得青一块紫一块。
翌日傍晚,银平又不由自主地到了林立银杏街村的坡道上去看望少女。那位纯洁的少女,对银平的跟踪,毫不在意,银平也这样想到:自己一点也不想加害于她,不是吗?就像悲叹掠空而过的大雁一样,也仿佛是在那里目送光辉年华的流逝。银平是个不知明日命运的人。那少女也不是永远都美。
银平昨天同学生搭话,被学生认识了,他不能在银杏街村的坡道上流连徘徊,更不能在学生等待少女的土堤上呆下去。耸立着街村的人行道和旧时贵族的宅邸之间有一道沟,银平决定躲在这里面。万一被警官怀疑,就佯装醉酒摔下,或者被暴徒推落,呼喊腰腿痛便可以了。佯装醉酒是可以对付过去的,因此他为了呼出点酒气,喝了少许酒才出门。
虽说昨天就知道沟很深,可下去一看,觉得与其说深不如说宽了。沟两侧是很美观的石崖,沟底也铺上了石子,草从石缝生长出来,去年的落叶已经腐烂了。如果把身子靠近人行道这边的石崖,径直登上坡道的人大概是发现不了的。银平躲藏了二三十分钟,连石崖上的石头也想咬上一口。石缝里绽开的紫花地丁,跳入了眼帘。银平蹭行过去,将紫花地了含在嘴里,用牙齿咬断,咽了下去。非常难咽。银平使劲强忍住欲滴的泪珠。
昨日的少女,今日又牵着狗在坡道下面出现了。银平拓开双手,抓住石头的角,仿佛要被石头吸进去,焦急地抬起了头。手颤抖着,只觉石崖行将倒蹋似的,心脏的悸动,撞击着石头。
少女上身仍穿着昨天的白色毛衣,下身不是穿裤子,而是换了深红色裙子,鞋也是穿高级的。白色和深红色在街树和嫩绿中浮现,走了过来。从银平的上面通过时,少女的手就在银平的眼前。白皙的手从手腕到胳膊显得更加洁白。银平从下面抬头望见了少女洁净的下巴颏,他“啊”地叫了一声,就闭上了眼睛。
“在,在。”
昨天的学生在土堤上等候着。在快到土堤的坡道半路上,从沟底望去,走向土堤的他们俩,膝盖以上的身躯在青草丛中移动着。银平等少女回家,直到黄昏时分,少女还没打坡道经过。大概是学生同少女谈了昨天那奇怪的男子的事,所以她避开了这条路了吧。
尔后,银平不知多少回,在银杏街树林立的坡道上彷徨惆怅,或在土堤的青草地上长时间仰脸躺着睡。可是,看不见少女。少女的幻影,夜间也把银平诱到这坡道上来。银杏的嫩叶很快变成郁郁葱葱的绿叶。月光把它们的影子洒落在柏油马路上。黑压压地压在银平头顶的街村,威胁着银平。银平想起了当年在本州西北部的故乡,夜海的黑暗突然使自己感到害怕而跑回家的往事。从沟底传来了小猫的叫声。
银平驻步,往下看了看。没有看见小猫,却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箱子。箱子里有什么东西微微在骚动。
“果然,这倒是个扔猫崽的好地方。”
有人把刚生下来的猫崽整窝地扔在箱子里。不知道几只。它们悲鸣,挨饿,死去。银平试着把这些猫崽比作自己,特地倾听猫崽的哀鸣。但是从这天夜里以后,少女再也没有在坡道上出现。
六月初,在报纸上看到了这样一条消息:距坡道不远的护城河上将举办捕萤会。
那是一条有出租小船的护城河。那少女一定会来参加捕萤会的。银平这样相信。她常常牵着狗散步。她的家肯定就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