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字头上一把刀
赵武明显地老了。这位自幼惨遭灭门之灾的赵氏孤儿,一直怀着一颗不合时宜的义胆忠心,致力于扶助大权日渐旁落的晋国公室,同时为天下的和平而呼吁奔走。也许是这些事情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以至于不到五十岁,他就已经老态毕露,言谈举止之间,越来越让人感觉到一种草木凋零的萧索之意。
公元前541年五月,秦国的公子鍼来到了晋国。
公子鍼是秦景公的胞弟,自幼受到父亲秦桓公的宠爱,在秦国的地位非同一般,甚至到了“如二君如景”的地步,也就是和秦景公如同两君并列。
可想而知,秦景公对这个弟弟很不满意。这一点,他们的母亲也看出来了。但是这个女人的智慧委实有限,她没有想办法让公子鍼摆正自己的位置,争取兄弟和睦,只是简单地告诫公子鍼:“千万不要轻易离开秦国,你只要一走,恐怕就回不来了。”这话等于没说。由于感觉到秦景公对自己动手的可能性越来越大,公子鍼未雨绸缪,一声不吭地离开首都雍城,前往晋国寻求政治避难。
很难说公子鍼这是逃亡还是旅游。据《左传》记载,公子鍼从晋国到秦国,带走的车子就有一千辆。他以客人的身份设宴招待晋平公,在黄河中排列船只当浮桥,每隔十里就停放一批车辆,派人回国取奉献的礼物,先后多达八次!晋国的大夫司马侯开玩笑地问:“您的车辆就这么点啊?”公子鍼倒是很实在,回答道:“就是因为车太多了,否则的话,哪里至于要跑到晋国来见您哟!”
刚从虢之会回国的赵武接见了公子鍼,问他:“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国呢?”
公子鍼回答:“我害怕国君降罪,所以逃亡至此,一时半会儿回不去,恐怕要等到下一任君主即位了。”
“哦?”赵武又好奇地问道,“秦伯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无道昏君。”
“连您都说他无道,难道说秦国将灭亡了吗?”
“怎么可能呢?就算一任国君无道,国家的命运并没有断绝。一个国家存在于天地之间,必定有其存在的理由,若非经过数代君主荒淫无道,怎么可能轻易灭亡?”
“那,就他本人而言呢?他将要不久于人世了吗?”
“嗯。”公子鍼突然发觉眼前这位晋国的头号实权人物,实在是絮絮叨叨,像个乡下的小老头。
“您认为他还能活几年?”
“这个……我听说,国家无道而粮食丰收,这是上天在保佑他,估计就在这五年之内了。”
“原来如此。”赵武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时值黄昏,日薄西山,他看着院子里的大树拖着长长的阴影,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在对公子鍼说,“早晨和晚上竟然是完全不同的景色,您说什么五年这么长远的事呢?”
公子鍼告辞出来,对随从说:“这位老先生快死了吧,身为晋国的首席重臣,一边虚度光阴,一边急不可耐,他还能活多久呢?”
秦国的命运没有因为秦景公的“无道”而衰落,晋国的命运也没有因为赵武的未老先衰而急转直下。这一年的夏天,晋军在荀吴的率领下,在大原(地名)大败狄人部落。
大战的之前,晋军大将魏舒向荀吴建议:“狄人全部采用步兵,我军仍以战车为主力,而眼前的地势又十分险要,不利于行车。依我之见,不如将战车弃之不用,完全改编成步兵,从我的部队开始。”
不要小看这段话,它带来了春秋时期一场重大的军事变革。前面介绍过,在春秋前期,中原各国的军队均以战车为主力,一辆战车配备甲士三人,后面还跟着步兵七十二人。一般而言,甲士由“士”或城市平民阶层担任,步兵则多由农民组成,无论从受训程度还是作战热情来看,前者都远远高于后者。因此,战车的数量和素质往往就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