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魏到晋
“微臣不忍口出此言,但陛下若愿顺从天命,则只此一途,别无他法。”
众臣尽皆不语,无人敢妄言是战是降,不料后主出人意料地立即答道:“那就按此行事吧。看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后主说完之后,反而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大气。
众臣纷纷失声痛哭起来,但没有一人觉得谯周的意见不妥,满朝文武只能在绝望的深渊里保持沉默。
关于谯周,有一段尽人皆知的逸事。
他初进蜀宫是在建兴初年,那时孔明尚健在。由于早已听说他的学识与卓见,孔明将这个农家出身的学者推荐给后主,谯周因此被录用为劝学从事。岂料首次进殿谒见后主,因他原本其貌不扬,加之木讷口吃,尽管满腹经纶,答起话来却颇不得体,故而惹得文武大臣失声嗤笑。
蜀廷监察吏见朝纲遭人懈怠,当日来到孔明丞相府中,向其弹劾嗤笑的官员:“那等大臣不知自肃,竟然如此亵渎朝廷仪礼尊严,应否严厉惩戒嗤笑之人?”
孔明并未同意惩戒诸臣,反而安抚监察吏道:“我尚且难以忍住不笑,更何况左右众人?”
孔明虽然并未失声笑出声来,但心中确实也在忍俊不禁。他对监察吏说的话,意思很明白,自己尚无法做到之事,却要拿来对众人治罪,岂不有悖法理?
谯周在听到孔明逝世的消息后,曾连夜私自离开成都,千里迢迢去途中迎接孔明灵柩。后来那些前去迎灵的官员皆因擅离职守被问罪,唯独最先离开成都的谯周却被法外开恩。
不为众议所拘,力劝刘禅开城投降的谯周,就是如此特立独行的人物。
一得到后主开城投降的消息,魏军阵中立刻沸腾起来,震天动地的鼓号与山呼万岁的呐喊响彻成都城外。蜀宫顶上升起降旗,后主带着众多嫔妃臣下徐徐走出城门,来到魏将邓艾营门前屈辱地投降。
至此,蜀国终结了自成都建国以来,历经二世四十三年的历史。
这一天,昭烈庙森森松柏的深处,阵阵凄风比往日更为悲愁;定军山上浓浓的乌云,像是要将孔明失望的眼睛蒙住;关羽、张飞,几多人父人子,多少忠胆英魂,此刻在九泉之下,又何以安然瞑目!
曾几何时,为了这片土地,多少男儿舍弃生命,埋骨黄土,又在冥冥中祝愿大蜀的江山能够世代永传。而今,蜀中的土地上,到处轰响着魏兵的足音,成都的天空中,四处翻卷着魏国的军旗。
蜀中单纯朴实的百姓无人不在嗟叹,这究竟是谁的罪过?
然而,有一个人始终反对逃难或投降。他的身上流淌着刘玄德嫡传的血液,此人便是后主的第五位王子,北地王刘谌。他竭力主张:“哪怕将蜀宫变为坟墓,也要与魏军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但无人倾听他的豪言壮语,更无人愿与他一起舍身赴死。愤然之下,他来到祖父刘玄德的昭烈庙中,先将妻儿杀死,随后毅然自尽。
这位王子以自刎保留了自己心中的美好愿景,也为行至穷途末路的蜀汉保住了一丝尊严。
却说姜维扼守在剑阁险地,正与魏将钟会对峙,却听到成都开城投降的消息,随后接到后主的敕命:“放下武器,投降魏军。”
身旁将士一听命令自己去当敌军的俘虏,莫不愤愤不平地拔剑猛劈山石,痛心疾首地叹道:“一夕功败垂成,只能饮恨终身了!”
由此不难看出,蜀人的斗志并未荡然无存,毋宁说,孔明离世三十年来,他们坚持“以攻为守”的积极战略,以无畏的气概连续与外敌争战,其精神不能不令人刮目相看。
姜维等将领的英勇求战精神固然令人钦佩,但不能否认,由于不听费祎忠告,自露破绽,以致被敌人乘虚而入,反而加速了蜀国的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