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臣屈死
篇大论由何而发,低头忍受着训斥,大气都不敢出,直至曹操把话说完,大殿上连个咳嗽声都没有,又旱又热的天气,人人头上一层汗珠。时隔半晌,尚书毛玠出班举笏:“大王之言臣等铭记不敢忘怀,然崔季珪之事……”
“你还要替他求情?”
毛玠咽了口唾沫,接着道:“臣不敢求情,然崔季珪清忠高亮,雅识经远,推方直道,德才兼备,此番因言获罪实乃无心之过,请大王宽宥,早复其官。”
“嘿嘿嘿……”曹操冷笑道,“复官不可能。实不相瞒,就在此刻校事已前往左校署,责令其死!”
“啊……”群臣大吃一惊。
毛玠双眼一黑,笏板松手,险些晕倒在地,就势爬下:“大王开恩。”
“大王开恩……大王开恩……”卿者王修、国渊等,中台凉茂、何夔等,郎者辛毗、司马懿等乃至四位公子尽皆出班跪倒。
“晚矣!”曹操一甩衣袖,竟有一丝得意之色。
毛玠不知不觉眼泪已下,斗胆道:“崔公有何必死之罪?”
曹操合上双眼:“他书中所言悖逆已极。生女耳……生女耳……”这七天里这个“耳”字一直在他脑中盘旋,不过却不仅是崔琰所写,还有十六年前玉带诏上那句鲜红的“诛此悖逆之臣耳”,那个“耳”字最后一竖拉得很长,仿佛还在滴血;崔琰所写跟它一模一样。曹操猛然睁开眼,不敢再想下去,当然这话也不能说,却道,“‘耳’就不是个好字眼,民间生子有弄璋之庆,生女若问起,不过搪塞一句‘生女耳’,他这是咒骂我!”
群臣都听糊涂了,怎么连民间生男生女都出来了?曹操又道:“姓崔的自恃河北望族,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孤本来就是杀杀他威风。哪知他竟无悔改之意,这几天来我秘遣使者多次窥探,他在左校署依旧是我行我素大言不惭。还有你们!”
“呃……”群臣更感惊愕。
“你们天天去拜会他,替他说好话,听他发牢骚,哪把孤放在眼里?你们以为孤是谁?孤是你们的王!”曹操把御案拍得山响。群臣肠子都悔青了,本想照顾崔琰,一片好心反把人家害了。
“听好了!”曹操颤抖着左臂站了起来,“崔琰之事不准再提,谁若再敢为之声辩,与其同罪!散朝……”
众臣狼狈万状,惶恐者惶恐、哀伤者哀伤、窃喜者窃喜,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曹丕兄弟更是吓得连头都不敢抬,摸着墙边欲去。
曹操一眼瞥见:“你们四个给我站住!”
哥四个不敢再躲,直挺挺跪成一排。
曹操先对曹植道:“崔氏乃你之姻亲,今已获罪日后少跟他们走动!你须专心读书磨炼才干,以后再有枪替之事绝不轻饶!”
“是。”曹植忍着悲痛重重磕了个头。
“你!”曹操又把目光扫向曹丕,“姓崔的保你是不是?靠不住的,再敢拉帮结派,小心我废了你的官职。听说司马懿跟你走动挺多啊,叫他也留神这点儿。清河崔氏我杀了,再多杀一个温县司马氏也无所谓!”曹丕噤若寒蝉,叩首不能语。
“老二,你封侯就了不起吗?留神我撕了你的皮。”
“哦。”曹彰是满不在乎,三天两头挨训,习惯了!
“还有你!”曹操又把手指向曹彪,“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想些什么,我骂他们仨你高兴是不是?有你哭的时候!”
“不敢不敢。”吓得曹彪连连磕头。
“一群不成器的东西,都给我滚!”曹操声嘶力竭喊了一嗓子,既而坐在地上连喘大气——怎么了?究竟怎么了?四月称王,五月就日蚀!老天不下雨,百姓说闲话,孙、刘灭不了,病也治不好,儿子不争气,大臣不听话!天憎人怨,无一件顺心事!他心里也委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