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越久就越胆小？有了自己的国家，放不开手的东西就越多？还是仅仅因为……我老了……

    “哼！他献这卷书，故意夹首诗，不就是想叫你趁机为刘桢说情吗？二十卷书摆在那里，你怎就偏巧拿了夹着诗的给我瞧？得了徐幹什么好处，老实说吧。”曹操点破了窗纱。

    高柔本就是实心任事之人，得丞相勉力干劲更足，但有些过于认真了，上任不到一个月就核出冤假错案十余起，将先前校事作出的判决全部推翻，这次又上书曹操：提议废除校事，取消对官员不公正监督，严惩赵达、卢洪这帮小人；并要求撤换邺城令杨沛，将其手下刘慈等残暴小吏逐出衙门，杜绝酷吏为政。

    “嘿嘿嘿。”曹操立刻冷笑着扭过头来，“你小子实话实说，徐幹给了你多少好处？”

    孔桂横三眼、竖三眼打量半天，还是不明就里，嬉皮笑脸道：“主公高深莫测，小的哪里揣摩得到？”

    曹操反复默念：“我思一何笃，其愁如三春。徐幹倒与刘桢情谊颇厚嘛。”

    “对。念其父之功，把他官职也提一提。”曹操唯恐这次又忘，嘱咐孔桂，“此事你替我记着，等文钦葬父归来就办。”说罢已由典满搀扶着跨上车沿，可刚登上一只脚忽然顿住了，扭头凝望着大门。

    曹操十万火急把高柔召入宫中，掰开揉碎解释：“你说赵达他们是无耻小人，孤无异议，但你恐怕还没参透我用人之道。似刺探不法、窥人隐私这类事，贤人君子根本不屑为之，不用小人又用谁？校事早晚要取消的，可眼下还不行，这些话千万别宣扬出去。”费尽唇舌才把高柔稳住，叫他把奏疏拿走悄悄烧掉，总算将这把刚着起来的火扑灭了。

    曹操看完这份奏疏如坐针毡——这两项提议无疑是正确的，但却触动了底线。他何尝不知赵达是小人、杨沛执法过苛。可现在正处在汉魏易代的过渡期，他要依靠小人去监督、威逼那些不满他的异见分子，还要靠酷吏压制日渐抬头的豪族势力。可如今群臣已经对他们不满，这样的提议等于往油锅里浇了一瓢冷水，一旦公开必招来群臣附和，事情闹大就没法收场了。

    “确实只这些，小的不敢欺瞒，可与徐幹对证。”

    衰老这想法一出现，曹操闭上眼睛猛然摇头，仿佛要把这念头从脑袋里甩出去。正当此时侍臣禀奏：“骑都尉孔桂告见。”

    曹操望着自己的“杰作”，不乏得意之色：“我量你这点微末之才也不懂，就待高明之士来解我这谜吧……咱们走！”

    孔桂自然是故作窘态博曹操一乐，这才码好竹简，奏道：“小的哪有这般学问，这是徐幹徐伟长的大作，托我呈献主公。”

    孔桂素来大小通吃，明明不舍，却违心道：“是是是，在下原也不想收，可他怕我不肯帮忙硬塞，叫我千万要设法给刘桢说情。”

    “听说钟公判他个输作左校，打发到城外采石场罚做苦力了。”

    无奈之下曹操在刚完工的铜雀三台大宴百官，名为庆贺曹节为后，却趁机当众夸耀曹植德才兼备，命他给群臣敬酒，又当场作赋一首：

    曹操打开盒盖仔细观瞧——他不在乎孔桂受贿，却在忖度孔桂受了谁的贿，刘桢获罪之事因曹丕而起，曹丕未尝不想解救，孔桂说是徐幹的主意也未必可信。但见盒中是几块宝石，虽晶莹剔透却很碎，实在称不上珍宝，曹操轻轻舒了口气：“就这点儿东西？”

    典满身为军中烈士之子，颇受曹操照顾，自幼征召为郎，又转为军职，仕途很顺。不过他虽相貌似父亲三分，性情却截然不同，谨小慎微寡言少语，见了曹操跪地施礼格外恭敬。

    “方才没多留心，这扇侧门是谁负责开的？”

    孔桂眼珠一转立刻提议：“不如去城东北转转，观观山景，顺便还能到采石场瞧瞧刘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