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战争小说的传奇性:《林海雪原》
术处理。
在结构布局上,《林海雪原》也带有比较明显的“两军对阵”的思维模式,而且在传奇的意义上更加夸张了所谓“好人特别的好,坏人特别的坏”的模式,恰如小说里漂亮多情的女卫生员白茹与丑陋淫乱的女土匪蝴蝶迷的对照。但由于传奇作品本身所追求情节的曲折生动与故事的浪漫夸张的传统,正反两方的强烈对比反而强化了这种艺术效果。如围绕着奇袭奶头山的战斗一波三折:作品一开始通过渲染土匪许大马棒血洗杉岚站的悲剧,使作品沉浸在压抑悲痛的气氛之中。紧接着杨子荣智捉小炉匠,刘勋苍猛擒刁占一,虽给急于报仇的小分队带来了希望,可奶头山险恶的山势却又使大家一愁莫展,而久居深山的蘑菇老人的指点和林业工人出身的栾超家的攀援本领,使故事情节急转直下,小分队犹如从天而降的天兵,战斗激烈而痛快。围绕着智取威虎山的战斗,情节发展则更加扑朔迷离:从刘勋苍活捉“一撮毛”,杨子荣冒充许大马棒的饲马副官,以缴获的联络图为见面礼,单枪匹马闯进威虎山,到少剑波率领小分队在夹皮沟发动群众,一切都有惊无险。但天有不测风云,由于火车遭到伏击,小炉匠乘乱逃走,情况万分危急。杨子荣却临危不惧,处惊不变,巧施离间计,终于化险为夷。作品这种节外生枝,险象环生的故事处理方法,与民间说书艺术有异曲同工之妙,使故事大起大落,情节大开大阖,人物大忠大奸,情绪大悲大喜,把艺术各种要素都推向极致,反而产生了引人入胜的魅力。
《林海雪原》虽然也暴露了土匪极其残忍的本性和描写了解放军战士的英勇牺牲精神,但在描写主要英雄人物时始终洋溢着英雄主义和乐观主义的基调。作家所运用的手法也相当有意思。如小说中的主要英雄人物杨子荣的塑造,是以现实生活中的同名英雄为原型的,真实生活中的杨子荣牺牲与一次剿匪战斗。作家自己也说过,他写这部小说是为了“让杨子荣等同志的事迹永垂不朽,传给劳动人民,传给子孙万代。”7 在小说里,杨子荣是智勇双全的英雄,是理想人物。按当时文学创作标准,这样的英雄人物是不能有任何“缺点”或不符合“理想”的私人癖好,所以杨子荣不能在战斗中误中敌人的无声手枪子弹而死,更不能写他在乔装土匪时本身具有的草莽习气。但在小说里杨子荣几度化装匪徒深入敌巢,又必须沾染一定的匪气和流气,不具备这些特点就无法取信于土匪。作家除了描写杨子荣在外形上和行为上故意作土匪状以外,不可能写他性格本身的草莽气,于是在杨子荣身边,就出现了栾超家,在艺术结构上这个人物与杨子荣形成一种补充和合一的关系。栾超家身上带有更多的农民旧习气,粗俗鲁莽、素质不雅、说话爱开玩笑,有时喜在女人面前说一些与性有关的口头禅等等,这种来自民间的粗放性格与他作为一个山里攀登能手的身份相符合。栾超家之所以是杨子荣的性格补充,是因为这些性格本来同样为杨子荣所有,但杨子荣苦于在作品中担当了理想人物,从而不能更丰富地表现其性格,于是作者只能转借了栾超家的形象来完成,因此栾超家性格在一定程度上成了杨子荣性格的外延。甚至在最后一次战斗中,作家让栾超家冒失轻敌误中敌人子弹,在一旁的杨子荣替他击毙匪酋。很显然,栾超家挨的这颗子弹,正是真实生活里的杨子荣的不幸结局。所以,如果没有栾超家的存在,杨子荣也就变得不真实。由于栾超家的存在,有人曾批评《林海雪原》带有农民文学的色彩8.但正是这种“农民文学的色彩”,使这些人物形象具有了感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