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卧薪尝胆
抚摸着胸前朝珠进了西暖阁。四下扫了眼,见光绪浑然不觉只顾低头揉搓着翁同龢胸脯,李莲英“橐橐”两步面南而立,扯嗓子高喊道:“老佛爷懿旨到,请万岁爷跪接!”
“儿臣恭请亲爸爸圣安。”
“圣躬安。”李莲英公鸭嗓子干咳两声,道,“万岁爷,老佛爷为和约之事寝食难安,特要奴才问万岁爷,倘若日夷翻脸无情,过了限期打进京师,万岁爷打算如何应付?老佛爷还说:朝中有些重臣,先始唆使皇上宣战,打败了,惹下一场大祸,不思悔改,却又怂恿皇上迁都拒和,实在是混账,可恶至极——”光绪眉棱骨抖落了下,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喋喋不休的李莲英,冷冷插口道:“说完了吗?”
“还没呢。老佛爷言语,奴才便一个字也不敢忘的。”李莲英咽了口口水,干咳两声又道,“老佛爷还说:我这把年纪,还能像三十多年前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时那般逃难吗?不说这个,就宗庙社稷落了倭日手中,也令人痛心疾首、生不如死,但是祖宗孝子贤孙者,就当以江山社稷为重,切莫听信谗言,意气用事!”说着,李莲英“啪啪”甩马蹄袖跪了地上,“老佛爷话儿就这些。奴才这里给万岁爷请安了。”
“道乏吧!”光绪冷冷地哼了声站起身,见众人欲搀了翁同龢至椅上坐着,抬手示意放了炕上,近前轻声呼道,“师傅……师傅……”翁同龢昏昏沉沉中听到光绪言语,缓缓睁开眼,迟钝地搜寻着,四道目光相遇,他宛若喝了强心剂般“嗖”地伸手紧紧握住了光绪双手:“皇上,您千万——”
“师傅,安心养神,朕——”光绪发泄胸中郁闷价长长透了口气,轻轻脱手道,“有些话儿,朕……朕过会儿说与你。”说着,他俯身自炕上捡起玉玺,将案上和约正本轻轻摊开,缓缓地落下手来。
“皇上——”
浑圆的夕阳殷红似血,几只麻雀在广袤的天穹间盘旋着,翩翩舞动、忽起忽落,像是在晚霞中沐浴嬉戏。不知过了多久,屋角金自鸣钟“沙沙”响着连撞了五声。光绪的思绪仿佛被从很远的地方拉了回来,转身望眼奕䜣,说道:“回头拟旨令伍廷芳、联芳赴烟台与日本换约。告诉唐景崧,率台官民陆续内渡,撤出台湾。至于交割事宜,要李经方去办吧。”
“嗻。”
“山东运粮留十万石备宁河等处赈,其余都转了天津。另外,发湖北漕米三万石,备宁、锦等处赈,再——”光绪沉吟了片刻,方道,“再拨山东库帑两万,助赈奉天。这些事儿都要裕禄去做;刘坤一、张之洞各回原任。”奕䜣凝神仔细记着,直光绪话音落地半晌,方躬身应了声:“嗻。”“皇上,和约既签,赔款即当务之急。”徐用仪心中直觉着兴奋难耐,不假思索便开了口,“现下库银紧缺,奴才意思还是留着——”
不知是闷热难耐抑或是心里堵得难受,听徐用仪犹自喋喋不休,光绪心中怒火再也耐不住喷了出来:“签约急,赔款急,在你心中,除了丧权辱国的事儿,还有甚急的?!你是大清国的奴才,不是倭夷的臣子!”他的声音带着丝丝金属般的颤音,便炕上满腹惆怅、茫然若有所失的翁同龢身子亦不禁颤抖了下。
一个太监方自轻手轻脚进屋,见光绪脸颊上青筋暴突,凶神恶煞一般,两脚哆嗦着不由倒退了步。拿捏住身子,就原地打个千儿请安,颤声道:“万岁爷,李总管去得匆忙,忘记个事儿,要……要奴才转禀万岁爷……”光绪双眸盯着徐用仪,似乎并未听着他言语。“万岁爷,”那太监迟疑了下,略抬高了嗓门又道,“李总管说老佛爷话儿,徐相爷自任宰辅以来——”光绪这时间腮边肌肉抽动了下开了口:“怎样?!”
“老佛爷话儿,徐相爷自任宰辅以来,妄恩奉迎,颟顸顽钝,即着革去顶戴职衔。”
“什么?”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光绪、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