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劣的笑话-2
现在来说一说阿基姆·彼得罗维奇。他是一个像母鸡那样温和的人,惯于奴颜婢膝,然而又是一个心地善良,甚至非常高尚的人。他是彼得堡的俄罗斯人,就是说,他的父亲和祖父生在彼得堡,长在彼得堡,并且也在彼得堡任职,从来没有离开过那里。这是一类十分特别的俄罗斯人。他们对俄罗斯几乎毫无了解,也不因此而不安。他们的全部身心都局限在彼得堡,而主要的是在他们的职位上。他们的整个心思贯注在纸牌、商店和薪资上。他们一点也不懂俄罗斯的习俗、歌曲,除了曲之外,而且还因为它是用手摇风琴演奏的。不过,有两个重要而可靠的特征,根据这两个特征您当即可辨别出真正的俄罗斯人和彼得堡俄罗斯人。第一个特征是,所有的彼得堡俄罗斯人毫无例外地不说《彼得堡通讯》,而总是说《科学院通讯》①,第二个同样重要的特征是,彼得堡俄罗斯人从不使用“早餐”一词,而总是用“早饭”一词来代替,特别是把“饭”字读得很重。根据这两个根本性的特征,您随时都可以把他们分别出来。总之,这是最近三十五年来最终形成的一种性格随和的人。不过,阿基姆·彼得罗维奇一点也不愚蠢,要是长官问他什么适合的东西,他就会给予回答,并继续交谈下去,否则的话,作为一个属员去回答这些问题是不成体统的,虽然阿基姆·彼得罗维奇很想详细知道大人的真正意图。
然而,伊万·伊里奇越来越陷入沉思,陷入思潮起伏;由于心不在焉,他不知不觉地频频喝酒。阿基姆·彼得罗维奇立刻就非常热心地给他斟酒。两人都默默无言。伊万·伊里奇开始观看跳舞,不多一会就引起了他的兴趣。忽然间一个①当时《彼得堡通讯》是由科学院出版。
情况使他大吃一惊……
舞会进行得十分欢快。人们心里只是为着消遣取乐,甚至是想纵情作乐。会跳舞的人不少;但不会跳的却拚命踏着拍子,使别人认为他也是会跳舞的。最出风头的是那个军官。
他特别喜欢由他一人独舞。这时,他惊人地弯着身子,也就是说,全身像电线杆那样笔直,忽地歪到一边,你以为他会跌倒了,但是,又一个动作,身子歪到了另一边,和地面成斜角。他一脸严肃,信心十足地跳着,深信所有的人都会对他惊叹不已。第二节舞开始时,另一男舞伴在女舞伴的身旁睡着了,由于在卡德里尔舞开始前他就已经喝醉,因此,他的舞伴不得不单独跳了。年轻的收发员和戴天蓝色头巾的女舞伴一起跳舞,在每一节的舞中,在当晚的五次舞中,他总是做着同样的动作:他的动作总是比舞伴慢一点,顺手抓住舞伴头巾的一角,当面对面交错时,就急忙在头巾角上连连飞吻,他的女舞伴在他面前飘过去,似乎毫无察觉。那个医科学生真的表演了乱七八糟的舞,引起了一阵狂欢、跺脚和满意的尖叫。总之,无拘无束达到了顶点。伊万·伊里奇醉了,他开始发笑,但是,一种痛苦的疑虑慢慢潜入他的心底:当然他很喜欢随便,无拘无束,当他们后退的时候,他希望,甚至真诚地希望无拘无束,但是现在这无拘无束已经出格了。
比如,穿着破旧的四手货蓝色天鹅绒连衣裙的女人,在跳第六节舞时用别针别着裙子,结果像是穿着裤子。这个女人就是克列奥帕特拉·谢苗诺芙娜,照她的舞伴、医科学生所说,尽可以同她冒险干一干。至于那个医科学生,那是没有可说的,是个地地道道的“福金”
①。这是怎么呢?人们退缩着,而忽然间很快就活跃起来,那似乎是无关紧要的,但这种表演有点奇异:它预示了一件事情。他们仿佛忘记了人世间有伊万·伊里奇这个人。当然啦,他是第一个笑的人,甚至敢于喝采。阿基姆·彼得罗维奇恭敬地随声附和嘿嘿笑着,其实,虽然他表面上那么高兴,却没有料到那位大人的心中已滋生起新的痛苦了。
“年青人,你跳得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