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凶宅
在另一张椅子上,现在看得很清楚:他留着两撇小胡子,夹界眼镜上只有一个镜片闪闪发亮,另一边根本没有镜片。但屋里还有比这更叫人吃惊的事:珠宝商遗孀的软垫小凳上蹲着一只大得吓人的黑猫,它一只前爪举着一杯伏特加酒,另一只爪子举着叉于,已叉起一块醋渍蘑菇。
卧室里原来不很亮,这时斯乔帕觉得那灯光更加暗淡了,心想:“遇到这种情况,人没法不发疯!”他随手抓住了门楣,牙齿碰得格格响。
“看样子,您感到有些奇怪吧,我最亲爱的斯杰潘·博格达诺维奇?”沃兰德教授向斯乔帕问道,“其实,您不必奇怪,他们都是我的随从。”
这时大黑猫把杯里的酒喝了下去,斯乔帕的手从门楣上渐渐滑下来。
“我的随从们也需要有个住处,”沃兰德继续说,“所以,咱们中间有的人在这所房子里就显得多余了。而我觉得,这个多余的人就是您!”
“是他们!是他们!”穿方格衣服的高个子的声音像咩咩的羊叫,他手指着斯乔帕,却用复数形式说“他们”,“最近他们这些人把什么都搞得一塌糊涂。他们自己成天饮酒作乐,利用职权勾引妇女,什么事都不干,也不会干,因为他们本来就对委托他们掌管的事业一窍不通,只会变着法子蒙骗上级。”
“还坐着公家的汽车到处瞎跑!”大黑猫嚼着醋渍蘑菇,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地造起谣来。
斯乔帕早已两腿发软,瘫在地板上,不住地用手去抓门框。这时这所公寓里发生了第四件,也是最后一件怪事:从窗间镜里直接走出一个人来。他身材矮小,但肩膀极宽,棕红头发,戴着圆顶小帽,嘴角伸出的一颗很长的潦牙使他那原已十分丑陋的面孔变得非常可惜。
“我根本不能理解,”刚出现的家伙也搭话了,“他这种人怎么会当上经理?”那难听的鼻音越来越大,“他当经理就跟我当大僧正一样。”
“你可不像个大僧正,阿扎泽勒①。”公猫一边把小肉泥肠放到自己盘子里,一边对刚出现的红头发人说。
①阿扎泽勒,俄文是囗。在神秘主义的希伯来文宗教文献中这是“索命鬼”的名字。本书中说它是干旱沙漠之魔(旱魃),杀人魔王(见第三十二章),它不同于《圣经》中的“阿撒泻勒”或“亚撒色”。
“说的就是嘛!”红发人又用刺耳的鼻音说。他随即转过身来恭恭敬敬地请示沃兰德:“主公,让我把这个家伙从莫斯科赶走吧,见他的鬼去!”
“去!”大黑猫忽然也像赶猫似地扯开嗓子叫了一声,全身的黑毛都竖了起来。
斯乔帕登时感到天旋地转,头碰到门框上,知觉模糊起来,心想:“我要死了……”
但他并没有死。他先把眼睛微微睁开一道缝,小心地看了看,自己仿佛坐在一块石头上,周围好像有什么喧嚣声。他大胆地把眼睛完全睁开,这才明白,那原来是海水的波涛声。简言之,他发现自己坐在一道防波堤尽头的石沿上,荡来荡去的海水甚至一直涌到他的脚旁,眼前是耀眼的蔚蓝色大海,背后是一座建在山坡上的城市。
斯乔帕不知道别人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他只能是两腿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沿着防波堤朝岸上走去。
防波堤上站着一个男人,正在抽烟,还不时地往海里吐唾沫。看见斯乔帕走过来,那人用奇怪的目光瞟了他一眼,不再吐唾沫了。于是,斯乔帕演出了这样一幕:他双膝跪倒在吸烟的无名氏跟前,哀求说:
“求求您,请您告诉我这是哪个城市?”
“莫名其妙!”冷酷无情的吸烟人说。
“我不是醉鬼,”斯乔帕用沙哑的声音说,“我是得了病,我出了点事,得了病……我这是在哪儿啊?这个城市叫什么名字?……”
“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