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零年二月六日(二)(3)
还能闻到肥皂味里夹着那种刺激鼻孔使鼻孔收缩的气味。然后我打开旅行袋,取出衬衫、硬领和领带,把有血迹的那些塞进去,关上旅行袋,开始穿衣服。在我用刷子刷头发时,大钟敲了半点。不过反正还可以等到报三刻呢,除非也许在飞驰地向后掠去的黑暗中只看见他自己的脸,看不见那根折断的羽毛,除非他们两人可是不象同一天晚上去波士顿的那两个接着黑夜中两扇灯光明亮的窗子猛然擦过一瞬间我的脸他的脸打了个照面我刚看见便己成为过去时态我方才是看见了吗没有道别那候车亭里空空如也再没有人在那儿吃东西马路在黑暗与寂静中也是空荡荡的那座桥拱起背在寂静与黑暗中入睡了那河水平静而迅疾没有道别③
我关了灯回进我的卧室,离开了汽油但是仍然能闻到它的气味。我站在窗前,窗帘在黑暗中缓慢地吹拂过来,摸触着我的脸,仿佛有人在睡梦之中呼出一口气,接着徐徐地吸进一口气,窗帘就园到黑暗之中,不再摸触着我了。他们③上楼以后,母亲靠坐在她的椅子里,把有樟脑味的手绢按在嘴上。父亲没有挪动过位置他仍然坐在她身边捏着她的手吼叫声一下接一下地响着仿佛寂静是与它水火不相容似的我小时候家里有本书里有一张插图,画的是一片黑暗,只有斜斜的一道微弱的光照射在从黑暗中抬起来的两张脸上。你知道假如我是国王我会干什么吗?她从来没有做过女王也没有做过仙女。
①这是附有吊球可以任意拉下来放回去的那种电灯。
②以上这段是回忆方才坐电车过桥时的情景。
③指班吉和凯蒂。这下面一段是写家中知道凯蒂与人有苟且行为后一家人的反应。
她总是当国王当巨人或是当将军,我会把那个地方砸开拖他们出来把他们好好地抽打一顿,那张图画被撕了下来,被扯破了。我很高兴。我得重新看到那张画,才知道地牢就是母亲本人,她和父亲在微弱的光线中握着手向上走,而我们迷失在下面不知什么地方,即使是他们也没有一点光线。接着忍冬的香味涌进来了。我刚关上灯打算睡觉它就象波浪似的一阵、阵地涌进来气味越来越浓,到后来我简直透不过气来,只得起床伸出手摸索着往外走,就象小时候学步时那样。能够看见在头脑里摸触着所形成的看不见的门。 在成了手看不见的东西我的鼻子能够看到汽油,看到桌子上的背心,看到门。走廊里仍是空荡荡的,并没有一代代郁悒不欢的人的脚步走去取水。然而看不见的眼睛象咬紧的牙齿,没有不相信。甚至怀疑痛楚的不存在,胫骨脚踝膝盖顺着那一长道看不见的杉梯栏杆。在母亲父亲凯蒂杰生毛莱都睡着的黑暗中一失足。 可并不怕只是母亲父亲凯蒂杰生毛莱在睡梦中走得那么远了,我会马上入睡的,当我 进门 盥洗室里也是空荡荡的,那些水管,那白瓷脸盆,那有污迹的安静的四壁,那沉思的宝座①。我忘了拿玻璃杯了,不过我可以看见发凉的手指那看不见的天鹅脖颈比摩西的权杖还要粗。那玻璃杯试探地击叩着,不是在细瘦的脖颈上击叩,而是击叩发凉的金属。玻璃杯满了溢出来了,水使玻璃杯发凉,手指发红了,瞌唾把潮湿的睡眠的味道留在脖颈的漫长的寂静中。我回到走廊里,吵醒了寂静中一代代说着悄悄话的学生的失落的脚步,进入了汽油味中,那只表还在黑暗里躺在桌子上撒着弥天大谎。接着窗帘又在黑暗中呼出一口气,把气息吹拂在我的脸上。还有一刻钟。
①指无人在用的抽水马桶。
然后我就不在人世了。最最令人宽慰的词句。最最令人宽慰的词句。Nonfui.Sum. Fui. NOnsum.①有一回我不知在哪儿听到了钟声。在密西西比还是在马萨诸塞。我过去存在过。我现在即将不存在。在马萨诸塞还是在密西西比。施里夫在他衣箱里有一瓶。你难道不准备拆开这封信了吗,杰生·李奇?蒙·康普生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