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迹未干,魏军从士卒到将帅无不闻风丧胆,就在局势一片大好时,却要再度回师?!圣谕当前,没人能怪诸葛亮,只好迁怒于将“圣谕”带入军中的岑述。
“丞相,”漂亮少年擦擦汗,“我听说将在外,君命有、有……”
“有所不受!”高翔兴奋地接口。
话说完,才发现这兴奋与营里气氛格格不入:魏延一张脸绷得石头似的,杨仪屏着呼吸,姜维满面忧愁。“君命”固然“有所不受”,诸葛亮却一定会接受它,就算怀疑它根本不是“君命”,结果也一样。
——就因为不是“君命”,才更要回去问个明白。诸葛亮是这样想的。何况,司马懿新遭大败,想再激他出战,也非常困难。“多留无益,不如退兵。且待三年后的大文章吧。”想到“三年之约”,诸葛亮才又一笑。他拍拍手,示意大家别再闷闷不乐,该将心思放在撤退上。
“谁愿领兵断后?”他问。
“末将!”高翔叉手上前。
“好!”诸葛亮将令箭递给他,笑道,“在木门道设伏,魏军不追则罢,如若来追,就以连弩应对。”
连弩,就是诸葛亮亲自设计、一发十箭的强弩!
它很快发挥了继卤城战后的第二次大作用。
满心与孔明一战的张郃请令追击蜀军,司马懿说那便试试看吧。张郃完成了他心愿,在木门道遭遇诸葛亮!更确切的是,当诸葛亮知道是那个击败了马谡的张郃来追他时,便吩咐中军缓行,有意等候。他看到了迎风招展的“张”字旗,一如当年马谡所见!“亮来替幼常一战。”他小心、慎重、满怀敬意地等张郃率军完全进入木门后,下令放箭。史书用“弓弩乱发”四字来形容那天下午的混乱与无望,道中人马狼藉、自相践踏,张郃没能活着出谷。他被一支飞箭射中右膝,掉下马,更多的箭射中他胸口、小腹和腿。临死前,张郃看见了一把飘飞的羽扇,他想要抓住它,手却无力地垂落。羽扇那么白,那么轻盈,就像故乡的雪。
“要清点谷中吗。丞相?”战后,高翔问。
“不必了,留给司马仲达去收殓。”诸葛亮下令道,“有擅自入谷拾取衣物、军械者,斩!”
七月,他回到了成都。
久违了成都!
久违了高高的读书台,那是接纳他归来的双臂;久违了清澈的锦江水,那是眺望他归来的眼波。久违了朱雀道、玄武池、七色锦、三思亭。一路上都在抱怨的将军们,回到成都,便浑身舒坦。魏延抖着黑硬的胡须纵声大笑,笑声感染了姜维,使他也哈哈大笑起来,说从没想过藏在剑阁、阴平后的,竟是这么个枝繁叶茂的天府之国!
一辆车迎着笑声、迎着诸葛亮驰来:用明黄帷幄修饰的车,八匹纯白的骏马拉着,车前撑起华盖。不及车驾停稳,里面就跳下来个身着皇袍,头戴玉冠、脸圆圆、眼睛笑眯眯的年轻人:刘禅!
“相父怎么回来啦?”皇帝一把扶起弯腰施礼的诸葛亮。
“撤军之事,臣早已奏报朝廷。陛下不曾看见?”诸葛亮问。
“看到了,”刘禅摸摸头,“可那不是诱敌出战之计吗?怎么真就……回来也好、回来才好!相父正该多歇歇!您不在朕身边,朕心里还真没个底。”
“有人回奏陛下臣撤军是为了诱敌?”等刘禅喋喋完了,诸葛亮才又问。
“对啊。”
“是谁?”
“李正方嘛!”刘禅说,“正方得知相父您果真撤军后,还吃了一惊,问:军粮充裕,怎么就班师了呢?”
诸葛亮停下脚步:真是李严在两面造谎?
“是正方唤臣回来的。”他再次向皇帝施礼道。
不说“矫诏”,是想留些回旋余地,若按“矫诏”来判,无论托孤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