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相对他现在职位来说,做到郫县令,就是升了一级半;成都是国家首府,督军从事与成都令之间,隔着整整三级!就是说,丞相刚才一句话,已令他连升三级!“卑、卑职……不敢……”
“试试吧。”诸葛亮微微一笑。
“那郫县?”王连插口问。
“一并交给他。”诸葛亮看看目瞪口呆的何祗,道。
此后路上一个多月,何祗都疑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简直怀疑车到成都,就会有人将他捆到廷尉府里去问罪。第一条罪是不尽职,第二条罪是听信妖言,或许……肥胖也是一条罪过!眼望着成都越来越近,望着城门被车轮甩在身后,望着车直直驰向一扇朱门,何祗两只手心全是汗。“到了!”王连拍拍他。诸葛亮将羽扇指着对面说:“你先进去歇歇,要蒋琬将多日来的公文节略准备好我看。”顺白羽望去,门楣悬着三个黑漆漆的隶书:丞相府。
因为打算见见赵直,诸葛亮没有先回府。他知道,一旦走入那个堂堂皇皇的庭院,见到匆匆行走在回廊里的下属、见到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等在柏树边的官吏,听到“公举……巨达!仲邈、季休……快些!跑几步!”之类匆忙、亲切的呼唤,再听到蒋琬文文气气的声音:“这些是从绵竹来的;这么,要发到巴西去;至于这个,南江、汶山仍难施行。今日送来三十二份奏议,全在这里……”那他——蜀汉丞相诸葛亮,就再走不脱了。不是政务在缠绕他,是他会一个猛子扎入成山成海的文卷里。他甚至一连坐过十几个时辰,从头天早朝归来坐到次日上朝!外面车马备好了,诸葛亮撑着几面一站,才发觉两条腿几乎直不起来。
“劳碌命!”他靠在车内微笑着想。
“文仪陪君嗣到廷尉走一趟,”诸葛亮又道,“将君嗣流落江东之事解释一下;文伟跟我去狱里看看。”
“是。”三人齐声回答。
诸葛亮很快见到了赵直,不过,比赵直更吸引他目光的,是他在狱中看到了个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一个身穿鲜红短衣,火辣辣好似烈焰的女孩儿,她梳着眼下最流行的堕马髻,又黑又密的发上扎了根非常长的玉簪子;腰上束着镶八宝的软绸带,一双齐膝的小山羊皮靴使她更显得精干、活泼。女孩捧着一页纸,来回踱步、高声念道:
“我从前与崔州平交往,多此从他那里听说自己的过失;后来与徐元直交好,他也经常启发、教诲我。入朝为官后,董幼宰给我提建议,每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胡伟度也时时指出我的阙失,劝我更改。虽然我天资有限,不能全部采纳他们的意见,但心里一直很感激这四个人,彼此相处得很愉快,这也正说明,我绝不会对直言者怀有成见……”
这赫然是诸葛亮《与群下教》的原件!
“怎么样?好不好?”念罢,女孩亮着眼睛,问一旁囚衣的男子。
“好、好!”男子回答。他约摸三十出头,黑发随随便便挽在肩上,一腿曲起、一腿直伸地倚墙而坐,右手搁在膝上,左手捏了根卜草在画沙盘。站在诸葛亮的位置,能清晰地看到他极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干干净净的指甲显露出他是个整洁的人;他抬头一笑,瓜子脸显得有些刻薄,笑眯眯的丹凤眼里,藏了点诸葛亮看不透的东西。
“很漂亮呀……”忽然费祎叹道。
“看上了?”诸葛亮听闻他称赞红衣少女,笑着问。
“不不!”费祎咳了声,愁眉苦脸道,“哪敢看上个女飞贼呢?”
此时,少女再度从怀里摸出一份文卷,清清嗓子念道:
“将军来敏对上官扬言:‘新人有什么功德,要剥夺我的荣誉来给他们?’来敏年老狂悖,屡出怨言,乱群之过,胜于孔融!……我本以为能以仁义来引导他,令他改掉恶习,现在既然做不到,只能上书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