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孩并没有将这个男子当作父亲来亲近。她像喜欢个陌生人一样喜欢他,也像拒绝个陌生人一样拒绝他。舜英的独立、聪敏,全被果儿一毫不漏地学去了,这令做父亲的既欣慰、又烦恼。可以的话,真希望她是个寻常不过的女孩儿,毕竟……世上再没有第二个诸葛亮能配她。
“舜英心意已决?”诸葛亮问。
舜英点点头。
其实他若能多挽留两句,她便会留下来。
可是诸葛亮只是“哦”了一声,他爱护她、尊重她、很少驳斥她的话,更不阻拦她想做的事。诸葛亮转面蒋琬说:“将这些东西,”他指指厅里的财宝,“拾掇一下。到城西购一处别院,清雅些的……有劳了。”
“有劳了。”舜英也说。
舜英退出了正厅。蒋琬打量着诸葛亮面色,他实在想不明白,诸葛夫妇,多般配的一对,怎么能随随便便就一东一西、分居两处?而诸葛亮看上去淡淡的,少了初入门时的惊喜,倒也说不上什么不快。“军师……”蒋琬刚开口,就被劝住,诸葛亮笑道:“我没可能只在府里办公,事情会一直追到家里。令舜英进进出出,听到的全是公务,看到的全是官服,也忒烦心。买一处三进的庭院,莫说是我要,否则别人不敢开价。装饰什么的,都交我过目。舜英,呵呵,是个苛刻的。”
“好啦!”诸葛亮拍拍手,令蒋琬不必再孜孜于此。有更多、更重要的事等着处置。“我刚才去拜访了刘巴。”
那个一直不肯屈从的小老头,再次撞到刘备手里。三年前,刘备入川,刘巴几次在刘璋耳边嘀咕,说“大耳贼”要反客为主;战争开始后,他又一再给刘璋出谋划策;依着刘备的性子,恨不能将他杀了,但为了招揽贤才,还是听从了诸葛亮的建议,一入城就下令三军不得骚扰刘家!就此,刘巴扭扭捏捏地做了官,脾气始终不改,近来又与张飞闹了矛盾。事情很简单:张飞从来就很仰慕有学问、有品德的人;半个月前,他专程到刘家做客,还带去精心绘制的仕女图。没料刘巴见到他,半句话没有,直接爬上床,把身子用被子一裹,呼呼大睡!将张飞晾在床前!张飞等了三个时辰,等到肚子“咕咕”叫,也没人上一杯茶、一口饭。张飞走后,刘巴立即从床上蹦起来,吩咐人将张飞坐过的小凳拿出去烧掉。烧凳子的黑烟看入张飞眼里,气得他“哇哇”乱叫,几乎当场就要杀回去,一矛扎死刘巴!所幸被董和见了,好说歹说才劝住张飞。
“主公听闻此事,也很生气,扬言刘巴再这样,就割下他头,挂在城楼上。”诸葛亮苦笑道,“像是一群爱闹腾的孩子。没法子,要一个个安抚。张飞那里,我算是劝了;至于刘巴,”他无奈何地说,“他见到我,险些也要往被里钻……唉,算了,再写一封信吧。”
“张飞虽是武人,却诚心敬慕先生。主公倚赖文武,以成大事。先生尽管高傲、脱俗,只望能稍微委屈一下,莫再如此。”
他托着信笺在手里,吹干墨迹,递给蒋琬:“你亲自送一趟。”
“是。”蒋琬将信收入怀里。
诸葛亮靠在小几边歇下了,这是一日里他最清闲的一个时辰。日头悬在天空正中,等它移一移位置,就又有一件件事在催他。法律要重新修订、度量衡要再统一,民间流通的旧钱要适当回收,新钱分发也要他亲自过问。吴懿说多谢军师做媒,邀他赴晚宴,这当然得去,是以,上次约好的,请杜微老先生在百鲜居吃饭,就得再拖一拖;而杜老先生,哪是能轻慢的人?下午还得找个空,请他喝茶,听他喋喋不休地讲《周易》……刘璋重用的臣子,要继续委以重任;刘璋贬斥的臣子,要考量才学,分批录用;要协调原先官员们之间的过节,要令骄横跋扈的豪强有所收敛,又不能使他们惊慌……诸葛亮闭上眼睛,蒋琬默默地在一旁誊抄宗卷,他熟悉诸葛亮,知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