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话 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烈烈战火成就的功名
!在陈祗与黄皓里外勾结之时。在后主亲小人、远贤臣之时。在蒋公琰、费文伟撒手而去之时。在姜维为躲避谗言去国屯田之时。
“这……未必全无可能。”我不肯说出太绝望的判断。
赵直微微一笑:“没错,倘若再应运而出一个诸葛孔明,也许能一手挽起这将倾的广厦。不过,”嘲讽的意味更显着,“我有些同行把历史视为英雄的舞台,说没有英雄便没有历史,可倘使整个国度都把希望寄寓在某一个人物身上,其他人借此松一口气,暗暗卸去双肩的重担,转为一个个袖手旁观者,等待被挽救,那么这个国家……纵然苟延残喘,亦是虽生犹死。”
我沉默了好一阵子。
“之前五十年,蜀汉与东吴都面临过倾覆的危机,又都在滔天巨浪中巍然屹立,这固然得益于某些特殊人物——他们被称为‘中流砥柱’——的惊人才华,也与举国上下积极的进取心与意志力密不可分。好啦,陈寿,别苦着脸。”赵直扬了扬随手折的一枝梅,“时间宝贵,随我去看看往日的惊涛骇浪!走,我们去麦城。”
这一次,用不着赵直说明我也知道我们抵达的时间:麦城像五丈原一样特别,只凭借一件事便能流传千古。假若说五丈原是属于八月深秋的,麦城便属于飞雪漫漫的冬季。太残酷了……让负荷亡国之痛的我来到麦城,简直像在伤口上洒了一把盐:汉国命运的大转折——从前景一片大好至中道挫跌、断落胳臂……便与麦城息息相关。
这是建安二十四年(公元219年),水淹七军、威震华夏的一代名将关羽,即将走入他人生的终点。
漫天风雪使我刹那感到身处炎兴年间的成都而非建安年间的麦城。再一看,成都毕竟比这里繁华、恢弘。身为京师重地,它像个迟暮的贵妇,虽然风华不再,仍勉强维持端庄的姿态。麦城则是蜷缩在小巷里的乞婆,手爪是枯枝般的干瘦,衣衫褴褛、发如飞蓬。我与赵直一路信步行来,小城里有不少干瘪的老人与同样奄奄一息的孩童。严寒使他们瑟瑟发抖,多数物资——粮食、布匹、木材、铁器……都被用做军需,留给百姓的只有无穷的忍耐与忍耐之后的死亡。“为什么不各自逃离?”我禁不住问。赵直淡淡道:“麦城被敌军团团围住,你从天而降,所以不知道。”“可以帮帮他们吗?”我又问。赵直摇摇头:“这不是你凭一己之力能做的。最要命的不在于衣食的匮乏。”
“那是?”难道还有更可怕的外力压迫?
“瘟疫。”赵直叹了口气,“记下来吧,写史的人。今岁荆州大疫,麦城亦不能幸免。……军营到了。”
今次的话题毫无疑问是关于关羽的。我们从困顿失神的士卒中间穿过,远远见到帐里的关羽,正与儿子关平、主簿廖化商议对策。猛虎被困于樊篱,仍不失气度,关羽将军端坐主位,身材魁梧、面如重枣,丹凤眼炯炯有神,颔下是整整齐齐的长胡须,花白而光洁。
“这是吕子明(蒙)给君侯的信。”廖化掏出个信袋放在案几上。
关羽没有动,问:“元俭(廖化之字)此去南郡,闻见如何?”——趁关羽与曹仁争夺樊城之时,身为盟友的江东单方面撕毁和约,与曹魏秘密交好,偷袭荆州!东吴大将吕蒙身率士卒扮做商贾,白衣(没有绣花的粗衣)渡江,关羽所设沿江数百里烽火台无一戒备,守军卒不及防,被逐一拿下。吴军行至荆州,收降守将糜芳、士仁,一举攻克公安、南郡、江陵,宣告江东对荆州的占有。失去大本营的关羽进不能夺取樊城,退不能据有荆襄,只得率领孤军向西困守麦城,同时频繁派出使者去质问吕蒙的背信弃义,并借此探听、观察荆州的状况。
廖化摇摇头:“策反极难。吕子明很会收买人心。我不但带回来他写给君侯的书笺,还捎带了一大包将士们的家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