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的马再饮一口沅江水”
“师团长阁下,您要到哪去?”
岩永旺勒住嘶叫的坐骑,回答:
“我要让我的马,再饮一口沅江的水!”
他骑着马冲到江边,一直冲到江水里,溅起没过他头顶的浪花,浪花把他浑身上下都溅透了,他才掉转马身往岸上跑。
山田追到江边,焦急地说:“岩永师团长阁下,请快走吧,不能再拖了!”
岩永旺不吭声,看他样子,像是想再骑马向江里冲第二次。
“阁下!”山田几乎是在哀求了,“中国军队正四面八方向常德逼来,前头部队已在向常德进攻,我们留下的掩护部队也已到了最后的撤离期限,再晚的话,他们就有被包围的危险啊!”
“山田君!”岩永旺突然悲伤而又沉重地喊道,“我们为什么要走?我们为什么要走!”他似乎在问天,可是苍天只有西北风的呜呜作响声。“我们为什么要走?我的两个联队长死在这里,我差不多一个联队的士兵死在这里,这是我们用上万名日本人的鲜血换来的城市,换来的沅江,可我们没有在这平平安安地过上一天,就又要走了,可惜吗?遗憾吗?难受吗?你要是没有的话,我有!我在感情上舍不下!我真想把这座城、这条江、这块土地,都搬回去,搬到我们日本去!”
山田听了岩永旺这番话,沉默了。半晌,他才说:“师团长阁下,请您原谅!我也留恋这片土地,不过我想,凭我们战无不胜的皇军的神威,我们不用把这座城、这条江搬回去,我们会来住的,永远住在这儿。它,就属于我们的!”
“哈哈哈……”岩永旺爆发出一阵失态的大笑,笑完之后,他又露出极明显的悲哀神色,“不会了,不会了,永远不会了。”他失落地自语道。1943年,正是日本走下坡路的时候,作为掌握战局的中将师团长,他太知道自己的处境了。
停顿了片刻。
“走吧,我们走吧。”岩永旺轻声自语道,他又朝如诗如画的沅江望了最后一眼,然后掉转身骑马跑去,他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大概,世界上所有的军队都如此:进军的时候威武雄壮,撤退的时候窝窝囊囊。
转战了一个多月,在冰天雪地的湘北大地缩成一团的日军部队,又冷又饿,又累又乏,一听说要撤退,他们竟然狂喜地欢呼起来。他们在占领常德的时候,都没有这样欢呼过,可想而知他们在欢呼声下的那种思归心切。
命令一下达,他们掉转屁股就往后跑,连同那些伤兵,也都一瘸一拐地不甘落后。这样一支队伍,不用形容都可以想象得出了,他们虽然没打败仗,但就像吃了败仗一样,兵败如山倒,溃军泻千里。
有两份资料可以证明当时日军的狼狈。一份是王敬久致徐永昌密电:……(敌人撤退遗下的物资)军马98匹,山炮、毒气炮6门(内有在石
门友军所失俄式山炮4门)、轻重机枪13挺,步枪706支,掷弹筒56具,戒严刀4把,面具36个,火焰放射器2具,电话机3部,被覆线23500公尺,刺刀、钢盔、手枪、望远镜、烟幕罐、毒气罐、毒气弹、卫生器材326件,各种弹药984颗,敌11军作战命令等351件号。
一份是湖南省参事室供稿,内中说:
日军此次撤退,极为快速,密集部队日夜不停地奔跑,拿着地图和指北针,逢山过山,遇水涉水,很少有单独离队的。敌军撤退快速,沿途丢弃病伤骡马甚多,装备弹药也有遗弃。骡马大多为老百姓拾得宰吃了。各个山头附近都有日军遗弃的死尸,草草掩埋,后为居民挖出,剥去呢服皮鞋,暴尸露骨,为野狗乌鸦啄食。
日军第11军司令官横山勇从湖北沙市观音寺指挥所赶到前线,督导部队撤退,见到这番溃不成军的样子,极为震怒,立刻下令全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