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河坡地
山外人,总是穿一身褪色的军装,留着新式小平头,虽说年岁不大,不过二十来岁,比风扬还小,但在区土改工作队里却是知名人物,据说是刘书记从县城里特别抽调的土改骨干之一。听说他在县城的大学堂里念过书,且他的左胸口袋里总是插着一支黑色的水笔。这笔很神奇,用不着磨墨,跟宗先用的毛笔完全不同。下面的衣袋装的是个白色的本子,只要一开会,他就习惯性地把那个小本本掏出来,小心翼翼地摆在桌面上。别的不说,单凭这一点,风扬就对他刮目相看。
“坐坐坐,”韦光正率先坐下,指着两边的板凳,“咱仨临时开个小会,晚上再与大伙儿商量,仍旧在明岑同志家吧!”咧嘴嘿嘿笑了笑,补充一句,“大嫂的锅边儿续得好,喝着美!”
明岑憨厚地回了一笑,目光瞄向风扬。
风扬点了点头:“韦同志定的事,咋不中哩!”
“不扯筋了,开会吧!”韦光正咳嗽一声,切入正题,“我刚从区上开会回来,先对你俩传达一下会议精神!”从袋子里掏出小本本,像往常一样翻开,摆在桌面上,瞄它一眼,望向风扬和明岑,“同志们,会议十分隆重,是县委刘书记亲自主持的。刘书记说,此番镇压地主取得圆满成功,全区处决反动地主……”又瞄一眼小本本,“总共三十八人,没收田产六千七百亩,金银财宝不计其数,沉重打击了阶级敌人的嚣张气焰,大长了贫下中农的志气。”抬头看一眼窗外的竹子,“刘书记还说,第一阶段的阶级斗争胜利结束,下面是分浮财、分田地,是贫下中农真正当家做主的时候。这个工作一定要做好,不然的话,胜利果实就无法到达贫下中农的手中,村里就会出现新的矛盾!”
韦光正说完,目光严肃地扫一眼风扬和明岑。
“新的毛墩?”明岑没听明白,但从韦光正的眼神里看出问题的严重性,眯缝着眼,试探着说,“韦同志,我们这里只有草墩,没有毛墩。这新的毛墩是啥样子的?”
韦光正皱下眉头,摇头苦笑:“我说的不是毛墩,也不是草墩,是矛盾,矛是长枪,也就是红缨枪,你们村的民兵手里拿的就是,盾就是枪戳过来后用来挡枪头的盾牌,合到一堆儿就是……就是……”挠了挠头皮儿,“就是那个……争执!”
“哦!”风扬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我明白了,韦同志说的是,多少人都在巴望张家的浮财,分张家的田地,这些事儿弄得不好,大家心里不美气,容易起争执!”
“对对对,”韦光正附和着说道,“风扬同志解得透,我就是这意思!”
明岑见自己弄到岔头上去了,两手搓着,呵呵憨笑。
“韦同志,”风扬直奔主题,“你是上级派来的大领导,分浮财也好,分田地也罢,有啥规矩只管说出来,我俩听你的。”
听到“大领导”一词,韦光正心里舒坦,看一眼风扬,轻轻咳嗽一声,翻开小本本:“风扬同志客气了,我不是大领导,我只是协助两位工作的。不扯远了,我先说个精神。这个精神不是我的,是县里刘书记定的。刘书记说,分浮财,首先要照顾的是雇农,其次是佃农,再次是贫农,再次是下中农,中农、上中农不参与分配,对于富农,政策上暂时不动,我们眼下打击的是地主。再就是土地,原则上同分浮财一样,下中农以下,按人头均摊,没有地的,分地,地不够的,补齐!具体咋个分法,”目光望向风扬,“你跟明岑商量个方案,晚上讨论!”
明岑应道:“韦同志,分浮财好办,分土地,麻烦!”
“哦,有何麻烦?”韦光正的目光望过来。
“村里的地分好几种,有河坡地,有黏土地,有水洼地,有岗坡地,好坏差老远哩。若是按人头平均分,大家谁都想要河坡上的好地,不想要岗坡上的差地,这不是就出现韦同志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