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1
是这样,她甚至在家里目击到酗酒引起的暴行,看到她的亲爹撒酒疯,完全失了常态。格蒂比什么都知道得清楚的是:凡是并非为了帮助女人而对女人动手的男子,理应都被打上最卑鄙者的烙印[ 24 ]。
向最有权能的童贞,最大慈大悲的童贞祈求的诵歌声继续传来。格蒂陷入沉思,对于女伴们和正在稚气地嬉戏着的双胞胎以及从沙丘草地那边走来的先生,她几乎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西茜·卡弗里说那位沿着岸滩做短途散步的先生像煞格蒂她爹。不过西茜从来没见过喝得醉醺醺的他。不管怎样,她才不想要这么个爹呢。也许因为他太苍老,要么就是由于他那张脸的缘故(活脱儿像是费尔博士[ 25 ]),或是他那长满酒刺的红鼻子和鼻下那银丝斑斑的沙色口髭。可怜的爹!他缺点纵多,她依然爱他[ 26 ]。当他唱《告诉我玛丽,怎样向你求爱》[ 27 ]和quot;我的意中人及其茅舍在罗切尔附近[28 ] ,一家人作为晚饭吃炖乌蛤和拌上拉曾拜的生菜调味料的莴苣,以及他和迪格纳穆(那位先生因患脑溢血突然逝世,已被埋葬了,天主对他发慈悲吧)合唱《月亮升起来了》[29 ]的时候。那是她妈妈的生日,查理在家休假,还有汤姆[ 30 ]、迪格纳穆夫妇、帕齐和弗雷迪·迪格纳穆[31 ],要是大家合影留念就好了。谁也不曾料到他这么快就会死去。如今他已长眠了。她妈妈对他爹说,让他终身把这引以为戒吧。由于患痛风症,他连葬礼都没能去参加。她只好进城到他的办公室去替他取来凯茨比公司关于软木亚麻油毡的函件和样品:富于艺术性,标准图案,适于装饰豪华邸宅,耐久力极强,能使府上永远明亮而愉快。
在家里,格蒂是个真正的好女儿,恰似第二个母亲,还是个护守天使[32 ]。她那颗小小的心,贵重如黄金。当她妈妈头痛欲裂的时候,替她在前额上擦锥形薄荷锭的不是别人,正是格蒂。不过,她讨厌妈妈吸鼻烟的嗜好,母女之间也仅仅就吸鼻烟一事拌过嘴。大家都认为对人体贴入微的她是个乖妞儿。每天晚上扭紧煤气总开关的是她。她从来也没忘记过每两周在那个地方[ 33 ]撒氯酸盐。把过圣诞节时食品杂货商滕尼[34 ]先生送的日历贴在那面墙上的,也是她。那是一幅以哈尔西昂时期[ 35 ]为题材的画:一个青年绅士身着当时流行的衣服,头戴三角帽,隔着格子窗以往昔的骑士气概向他所爱慕的姑娘献上一束鲜花。可以看出,个中必有一段故事。色调十分优美。她穿的是柔和而剪裁得体的白衫,举止端庄稳重。男子则是一身巧克力色服装,显出地地道道的贵族派头。每逢她去方便一下时,就心荡神移地望着他们,挽起袖子,抚摩着自己那双像她那样白皙柔嫩的膀子[ 36 ],并驰想着那个时代的往事。因为她在外祖父吉尔特拉普所收藏的《沃克发音辞典》[ 37 ]中查到了哈尔西昂一词的含意。
现在这对双生兄弟无比和睦地玩耍着,接着,鲁莽到了家的杰基公子故意使出吃奶的力气把球猛地朝着覆满海藻的岩石踢去。不消说,可怜的汤米立即沮丧地叫了起来。幸而独自坐在那儿的一位穿黑衣的绅士仗义帮了忙,把球截住了。我们这对小选手使劲地喊叫,要求把球还给他们。为了避免惹麻烦,西茜·卡弗里就大声招呼那位绅士,请他把球扔给她。绅士用球瞄了瞄,就从岸滩朝上扔给西茜·卡弗里。但是球沿坡滚下,刚好停在格蒂的裙子下面,离岩石旁的小小水洼子不远。双胞胎又吵吵闹闹地要球,西茜叫格蒂把球踢开,任他们两个去争夺。于是,格蒂将一只脚向后一抬,暗想:要是这只笨球没滚到她这儿多好。她踢了一脚,却没踢中,招得伊迪和西茜大声笑了起来。
quot;失败了,就再试它一回,quot;[ 38 ]伊迪·博德曼说。
格蒂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