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诛旧友
人家告死,惊得摔坐在地。
群臣岂能不救?但尚未开言只见曹操大袖一甩:“何人讲情与其同罪!此等无父无君之辈死有余辜!须知天无二日,人无二君……”其实他说这话腰杆并不硬,他自己恰恰就是第二颗太阳;也正因如此他绝不允许有人再夺他的权。
群臣眼巴巴看着曹操捶胸顿足兀自喝骂不止,思忖近来他不分青红杀的那些人,谁也不敢再劝——拿娄圭开刀未尝不是杀一儆百,故意给他们看。连夏侯惇也三缄其口,不便再陪他坐御驾,摸着车辕悄悄溜下来,侍立车边。
曹操精力不济,骂了一阵子已气喘吁吁。夏侯惇实在憋不住了,低声道:“娄圭年老昏聩,固然有过也不当……唉!大王忘却王儁(jùn)之言了吗?”
只这低低一语,曹操猛醒——昔日他与王儁、许攸、娄圭为友,宦官当道弃职隐居,因得王儁鼓励才重入仕途,想来若无当日之事便无孟德今日。辞别之际王儁再三嘱托,许子远好利自大,娄子伯倔强刚愎,若有触怒当念故旧之情容让。他已因一时愤怒杀了许攸,怎能再害娄圭?想至此赶忙下车,扬手高呼:“且慢!赦回娄……”
话未说完见一虎豹士手捧血淋淋的人头跪于驾前:“臣等复命!”
“啊!”曹操眼望娄圭首级僵立不动,群臣也不作声,王宫门前静悄悄的。直至一股寒风吹过,拂起曹操头上冕旒珠串,他才微微动一下,深吸口气道:“将他好生安葬……回宫吧……”曹丕、杨俊等纷纷低头,不吭一声默默跟着。
“大王!”夏侯惇突然跪倒,向前爬两步道,“恳请赐予末将魏廷之官。”
曹操蹙眉道:“这又何必?”
“臣既在魏土不为魏臣,心中不安。”
“你我之间……”曹操还欲再言,却见夏侯惇低着头,虽看不见表情,但一副白须不住颤抖,似是惶恐至极,“也罢,寡人任命你为前将军,可以了吧?”
“谢大王。”夏侯惇重重磕头。
霎时间曹操感觉无比孤独,似乎身处万仞高山之巅,虽遍览天下声震四海,却再无一人能亲亲热热说上两句知心话。他心头堵得慌,却无可奈何,只得长叹一声,走入唯他独行的司马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