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叹了一声:“‘剜却心头肉,医得眼前疮’!墨卿,你把那边的事给王爷详细禀告吧。”
高翰文把棉布的产出情况大致地向裕王说了一遍。当裕王了解到棉布收入六成归田主和棉商,三成归朝廷,才一成给百姓的分配方案时,一下站了起来。
张居正与高翰文都看着裕王。
“什么六、三、一!”裕王突然生气了,“这样做和严嵩严世蕃他们当年在浙江改稻为桑有什么两样!张师傅,这就给我把徐阁老叫来。”
“王爷!”高翰文立刻急了,“这件事与徐阁老无关。王爷就是把徐阁老叫来,他无非也就去封信将家里人训斥一顿。徐家撂了挑子不干了,淞江一带的棉纺业就再也没人敢干,朝廷要想凭靠扩种棉田充实国库的大计立刻便会付之东流。”
裕王:“兼并小民的土地,田主还不要给朝廷纳税,棉布产得再多也归不了国库,反而苦了百姓,这样的大计不施也罢!高翰文,你是科甲出身,不要学沈一石!”
裕王嫉恶豪强兼并敛财,反对眼下淞江一带以徐家为主的豪绅提出的“六、三、一”的分财方案,这原在张居正高翰文的意料之中,但他的最后一句话使高翰文既感动也委屈。想到国家,也关心替国家做事的人,这便是裕王和当今皇上最大的不同之处。可裕王将自己比做沈一石,分明已有了猜恶之嫌,这可是高翰文不得不辩白之处。
高翰文:“王爷圣明。当年朝廷在浙江改稻为桑,‘以改兼赈,两难自解’的方略就是我提出的,本意就为了兼顾朝廷也兼顾了百姓。正因为严党和织造局利用沈一石一半想着宫里,一半想着自己,一分也不想朝廷,半分也不想百姓,误国害民,才使当时那个方略功败垂成。严党败了,杨公公疯了,沈一石一把火烧死了自己,这都是我亲历亲见的。我现在已经是个庶人,一杯酒,一卷书,一张琴便可度日。出而经商,就为了要亲自试一试,我那个兼顾朝廷也兼顾百姓的方略是否切实可行。王爷指责的对,我高翰文是在学沈一石,学的就是前车之鉴。”
高翰文突然如此慷慨激昂,说出这番振聋发聩的话,这倒是裕王没有想到的,一时竟愣在那里。
张居正立刻接言了:“有件事本不想告诉王爷,跟蒙古俺答议和的十万匹棉布这么快能够凑齐,有一半就是墨卿他们夫妇从自己家拿出来的,王爷,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墨卿早已经革了职,一介布衣,大可不必为朝廷这样做。”
裕王这才明白了,慢慢又转望向高翰文,满眼歉疚:“我错怪你了。可你也确实大可不必这样做。百万亩棉田,归本付息,纯利便有二十万匹,徐家和那些官绅为什么只愿意出五万匹?谭纶这个应天巡抚是怎么当的,就没有法子管管他们?”
“难也就难在这里。”张居正接道,“官绅家田地免税是祖制。他们的田里种稻麦也好种棉花也好,这一关就已经无税可收了。织成棉布,自己也不贩运,等着棉商到家里去收购,官府也就只能在厘卡上收到棉商的商税,十成抽一,二十万匹棉布朝廷也就只能收到两万匹的税赋。要不是应天巡抚衙门出面,又是李娘娘的弟弟兼着收税的差使,在淞江的棉产地一边购买一边就地收税,这一次连五万匹也收不到。王爷对‘六、三、一’的分成方略不满,殊不知能给朝廷争到三成,牵涉到徐阁老家里,还有那么多官绅,谭纶也已经是扯下面子在干了。”
说到祖制,说到徐阶,裕王的眼中立刻没了神:“那就拿他们没办法了?”
张居正:“有办法,可眼下还做不到。”
裕王:“什么办法?”
“改制!”张居正这两个字虽压低了声调却依然像一声闷雷。
裕王一惊,目光立刻望向了门外:“慎言。”
张居正:“我知道。王爷,有些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