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办:“扶他到案边画押。”
——杨金水几时受过这样的罪,三伏的天,门窗紧闭,心里又在翻滚着,偏不出汗,只觉得一阵阵烦热,伸手去摸,因平时从不带扇,都是随时有人替他扇着,因此一把扇子也没有。
坐在旁边的锦衣卫那头看出了,他们也是不带扇的人,倒不是有人替他们扇,而是从来耐寒耐热,这时他便用右手抓住了盖膝的短袍下摆上下扇动起来,风居然比扇子还大。杨金水向他投过一丝示谢的目光。
隔壁又传来了海瑞的声音:“这里没你的座,把椅子撤了。”
杨金水知道,这是提审何茂才了。
——海瑞已经坐回到大案前,那书办便挪在大案的侧端坐着记录。
何茂才树杈似的杵在那里,那股气顿时冒了出来:“海大人,赵中丞审我都有一把椅子。刚才郑泌昌也有椅子,同样的案子,你凭什么让我站着受审?”
海瑞:“凭你作恶多端,恶贯满盈!”
何茂才脸色变了:“圣旨都没有这样说我,海大人有什么证据如此谤我?”
海瑞:“我问你,今年五月新安江九个县的大堤是怎样同时决口的!”
何茂才一惊,但很快便咬定了牙:“那时上面有总督巡抚和布政使,河道衙门也不归我管,我怎么知道?”
海瑞:“可决堤之前整个大堤上都是你臬司衙门派的兵!你怎么解释?记录在案。”
书办飞快地记录。
何茂才被问住了,也就一会儿,立刻辩道:“上面叫我派兵,我当然派兵。”
海瑞:“你说的这个上面是谁?”
何茂才又被问住了。
海瑞:“回话!”
何茂才躲不过去了,答道:“河道衙门归谁管这个上面就是谁。”
海瑞:“河道衙门的监管是宫里派的李玄,李玄暂归江南织造局管。你说的这个上面难道是江南织造局?记录在案。”
——这一回不只是杨金水脸色变了,两个锦衣卫脸色也变了。
杨金水再也按捺不住,扶着椅子的把手倏地便要站起,锦衣卫那头轻轻按住了他。
杨金水做了个叫他们过去干预的手势,锦衣卫那头凑近他耳边,用气声说道:“他有圣旨。”
杨金水的目光一下子虚了,坐在那里发怔。
——何茂才哪里敢回这个话,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海瑞:“你不敢回话了?”接着转对书办:“那就把我的话记录在案。”
书办一直就提着那只笔,这时重点了下头。
海瑞:“据查,原杭州知府马宁远,原淳安知县常伯熙建德知县张知良在端午汛到来之前便带着你臬司衙门的官兵守在九县每个闸口,五月初三汛潮上涨,九个闸口同时决堤,你的官兵一夜之间全部撤回。胡部堂和戚继光的官兵这时才赶到堤上,在淳安和建德分洪。一夜之间,整个淳安半个建德全在洪水之中,死亡百姓三千余人,无家可归三十余万!你的罪孽,你背后那些人的罪孽,如洪水滔天!我不审你,朝廷不审你,上天也要收你!收你背后那些人!”
说到这里海瑞从胸腔发出的声音如黄钟大吕,在整个房间嗡嗡回响!
那个记录的书办手都有些发抖了,竭力镇定记录下去。
何茂才的头低得更下了,胸腹在喘着气。
海瑞:“我问你,你们这样做是不是为了让百姓把田地贱卖给沈一石!”
何茂才抬起了头:“沈、沈一石是给织造局当差的,有本事你问织造局去!”
海瑞终于逼出了他这句话,立刻对书办:“记录在案!”
——锦衣卫那头倏地站起了,向门边走去,另一个锦衣卫也倏地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