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这天晚上竟是如此的闷热。窗大开着,门也大开着,依然没有一丝风,屋外院子里的草虫便叫得格外响亮。
靠窗桌前一盏小油灯,海瑞穿着一件粗布短衣,在好高一摞案卷前一边看,一边批着字。只左手的蒲扇偶尔在腿上拍打一下,显然是蚊虫太多。
已经这般热了,海夫人还坐在一只小炭火炉前,望着正在吐着热气的药罐。汗虽在不停地流着,脸却映出一片红晕,眼睛也不时泛着光亮,透露出少妇的犹存风韵,迟暮春光。
药熬好了,旁边摆着两只空碗,海夫人拿起了空碗边的一块湿布去捏端药罐,却禁不住先向坐在窗前的海瑞望去。
海瑞竟是那般全神贯注在批阅着案卷。
海夫人还是包好了药罐的把手,提起了药罐将药汤倒向一只空碗,又倒向另一只空碗。
药倒好了,海夫人反而又怔在那里。出了一会儿神,她显然下了决心,先是将那只火炉包着端出了门外,折回来端起了一碗药走向海瑞。
药碗轻轻地放在桌上,海夫人望向海瑞,海瑞的目光依然在案卷上。海夫人的目光黯淡了,接着还是折回去又端起了另一碗药走到桌边也放在桌上,然后在海瑞对面的桌前静静地坐了下来。
海瑞还是在阅着案卷,海夫人的目光也望向了窗外。院子里的草虫鸣叫得更加响亮了。
海夫人终于又把目光望向了丈夫,轻声说话了:“药要凉了。”
“哦。”海瑞应着,放下了笔,端起了靠近自己这边的那碗药一口喝了,却始终未看妻子一眼,又拿起了笔,望向案卷。
海夫人的眼好凄凉,犹豫了好久,也才端起自己的那碗药喝了。然后拿着两只空碗走了出去。
海瑞这才慢慢望向门外,看着黑洞洞的屋外,目光终于停在那里,是愧疚,还是怜爱,显出的终是迷惘。
桌上的灯火突然爆出了一个灯花,海瑞还是望着门外。突然他又立刻把目光移望向了案卷。原来是海夫人端着一盆水又进来了。
把水摆到了海瑞面前的凳上,海夫人轻声说道:“夜深了,你也洗洗,该歇着了。”
“嗯。”海瑞只是应着,目光不离案卷。
海夫人望着他,看见他的脸上正在流汗。犹豫了一下,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从盆中绞出脸帕,靠近他的身边,把脸帕向他的额上擦去。
海瑞闭上了眼,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海夫人眼中有了光亮,轻柔地从额上到脸部替丈夫慢慢揩着。
揩完了颈部,海夫人在丈夫耳边轻声说道:“歇吧,好吗?”
海瑞终于睁开了眼,慢慢站了起来,也终于把目光望向了妻子的目光。
两个人的目光在微弱的灯光前都有了柔情。
海瑞终于伸出了手握住了妻子的手,海夫人反而露出了羞涩和紧张:“门还没关呢。”
“我去关。”海瑞大步向门前走去。
海夫人坐到了床边,拔下了头上那颗铜簪。
海瑞拉过了左边的那扇门,又拉过了右边那扇门,两扇门慢慢关上了。突然,海瑞的手停在那里,目光也停在那里,他听到了背后妻子悦耳的吟唱声。
海夫人长发披肩,一边在慢慢脱着衣裳,一边在轻轻唱着:“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
和着妻子的歌声,海瑞浑厚的吟唱声也轻轻响起了:“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
海瑞转过了身,背着他的妻子已经脱掉了内衫,只剩下了一件肚兜,削肩腻肤在微弱的灯光下使他心中蓦地涌出了一片爱怜,妻子本是诗书世家的闺女,平日的粗布麻衫几乎褪尽了她的天生丽质。海瑞走向了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