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谭纶:“我有办法让她老人家生个孙子。这件事她会不会欢喜?”
海瑞始而一怔,接着脸色立刻又难看了:“谭纶,相交十几年你应该明白我的为人,我不喜欢开这样的玩笑。怪力乱神,尤其不要跟我说。”
谭纶却十分认真:“你不信神也不信医?鼎鼎大名的李时珍李太医这个人你总听说过吧。”
听到这个名字,海瑞的神色立刻也肃穆起来:“在宫里反对皇上信方术的那个李时珍?”
谭纶:“对了,正是此人。他不是怪力乱神吧?”
海瑞:“你能把他请来?”
谭纶:“是胡部堂请的。本意是请他来救这里患了瘟疫的灾民。在苏州我跟他谈起了你,他答应了,愿意给你和嫂夫人开几个方子,十成的把握没有,七成能替你海门点燃一支香火。这件事我可是实心为你做的。”
海瑞的脸色慢慢舒缓了,心里领情,嘴上却避开这个话题:“有他来救灾民就是天大的好事。李太医什么时候能到?”
谭纶:“和我一起从陆路来的,已经到了。”
海瑞:“在哪里?”
谭纶:“进县衙看见你那些患病的灾民就留在了那里,这时大约正在察看疫情。”
“搞什么名堂!”海瑞将瓢往桶里一扔,“快带我去见他。”
县衙的规制,除了大堂二堂,在两侧都有县丞主簿和钱粮刑名书吏当值的院子和房舍,平时就能供好几十号人办公吃住。现在这些地方都腾空了,房舍里住着灾疫重病的灾民,发病轻一点的灾民便躺在院子里的凉棚的席子上。这时一片月光,几盏灯笼照着,更添了几分“吾民病矣”的景象。幸亏有两口好大的铁锅也架在院子里,锅下正燃着熊熊大火在熬着药,才使这所院子有些生气。
李时珍束着发,只穿着一件长衫,也不带从人,便一个人在院子里一座座凉棚的病人之间慢慢走着,时而停下来看看地上的病人。没人认识他,也没人想认识他,他慢慢走到了那两口熬药的锅边。
大锅旁边摆着几只大竹筐,每个筐里都装着药材。李时珍伸手从一只筐里拿起一把药材看了看,又从另一只筐里拿起一把药材看了看,接着对正坐在锅边管熬药的那人问道:“郎中在哪里?”
那人竟是王牢头。因牢里这时也没了犯人,他便向海瑞讨了这份管熬药的差使,为的将功赎罪。大热天,又是大火边,守着好几百病人,几天下来已是苦不堪言,这时正扇着一头大汗满心烦躁,便乜向李时珍:“一边待着,等着吃药就是,几百人生病哪来的郎中一个个看。”
李时珍:“我问你郎中在哪里?”
王牢头望了望他,没心思跟他生气,便吩咐熬药的差役:“给他一碗药,让他走。”
熬药的差役便从旁边拿起一只碗,用竹勺筒从大锅里舀出汤药倒在碗里一递:“拿去吧。”
李时珍接过那一碗药,顺手往地上一泼:“这药不能吃,叫你们郎中来。”
“哪里来的混账东西,竟敢泼衙门里施的药!”王牢头倏地站了起来。
李时珍:“哪本医书上说过,衙门里的药就不许泼?”
“来闹事!”王牢头平时那股凶气又冒出来了,对熬药那差役命令道,“拉出去,交给外面的弟兄,问清楚是谁叫他来闹事的。”
那差役:“六老爷,海大老爷说了,这个时候不要跟这些灾民计较,不理他就是。”
“越让越上脸。有事我担着。拉出去!”王牢头喝着,一把抢过那差役手中的竹勺筒往锅里一扔,没料想被扔的竹筒溅起的热汤水迸了一脸,烫得跳了起来,又疼又恼,便自己一把揪住了李时珍的衣领,“走,跟老子出去!”揪着他就往外面走。
侧院的院门外海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