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腹,这时为什么说这个话?而这些话显然处处又都点在严世蕃身上,这里面有何玄机?
徐阶不敢接言,只是也望着他,静静地听他说。
严嵩也正望着他,想他接着自己的话说个一句半句,无奈徐阶默如孩童般,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知道要转换话题了。
“你不好答,我们就说另外一件事吧。”严嵩依然面目和煦,“你说今日皇上叫我们写的青词为什么要突出一个‘贞’字?”
徐阶:“天有四德,‘亨利贞元’,这也是题中之义。”
“少湖啊。”严嵩这一声带着叹息,“老夫如此推心置腹,你又何必还这般疑虑重重。你真就不知道皇上叫我们突出这个‘贞’字的圣意?”
徐阶岂有不知之理,此时仍然大智若愚:“贞者,节也。圣意应该是提醒你我要保持晚节。”
严嵩的脸没有了和煦,换之以凝重,紧盯着徐阶的眼:“如何保持晚节?”
徐阶的脸色也凝重了:“请阁老赐教。”
严嵩不再绕圈:“用好自己的人,撑住危局!”
徐阶:“请阁老明示。”
严嵩:“那我就明说了吧。胡宗宪是我的学生,他的字叫汝贞;赵贞吉是你的学生,他的名也有个贞字。皇上这是告诉你我,东南的大局要你我用好胡汝贞和赵贞吉!徐阁老以为然否?”
徐阶这就不能不表态了:“皇上圣明,阁老睿智,应该有这一层意思在。”
严嵩:“这就是我刚才问你这世上什么人最亲的缘故。有时候最亲的并不是父子,是师徒!儿子将父母之恩视为当然,弟子将师傅之恩视为报答。少湖,为了皇上,为了我大明的江山社稷,这一次浙江的改稻为桑一定要推行,一定要推行好。严世蕃他们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我这边只有靠胡汝贞去维持,你那边要靠赵贞吉去维持。为了不把浙江的百姓逼反了,应天那边必须立刻借粮给浙江。你要跟赵贞吉说,火速将粮食借给胡宗宪!”
“阁老放心!”徐阶慷慨激昂地接道,“我今天回去就写信,命兵部六百里加急送给赵贞吉,叫他借粮!”
严嵩扶着案沿又站起了。
徐阶跟着站起了。
严嵩伸过手去,握着徐阶的手:“我都八十了,内阁首辅这个位子,不会传给严世蕃,只有你才能坐。”
那边是北京内阁值房,这边是苏州应天官驿。
“不要动。”
胡宗宪靠坐在椅子上,手腕正被几根手指按住寸关尺,突见谭纶疾步走了进来,刚想坐起,便被那郎中喝住了,只好又慢慢靠了回去。
谭纶也便站在门口,不敢再动,更不敢说话,静静地望着那个诊脉的郎中。
那郎中约四十出头,长髯垂胸,乌黑得显出亮来,两眼微睁着,显出两点睛光。他正是一代名医李时珍。
这只手的脉切完了,李时珍:“那只手。”
胡宗宪望着李时珍:“先生,可否让我先听他说几句话?”
李时珍望了望胡宗宪,又望了望站在边上赔着笑的谭纶,轻叹了一声:“你的病好不了了。说吧。”
胡宗宪凝重地望向谭纶。
谭纶:“部堂在驿站跟高翰文说的话管用了。高翰文一到任便否了郑泌昌他们的议案。”
“这是意料中事。”胡宗宪脸上并没有显出欣慰,“赵贞吉到底愿不愿意借粮?”
谭纶沉吟了片刻:“叫苦。面子上到处在张罗,两天了才给我们凑了不到十船粮。”
胡宗宪的面容更凝重了:“再过几天没有粮,高翰文想扛也扛不住了……去找赵贞吉,就说,我也不要他的粮了。叫他立刻来见我。”
谭纶:“我这就去。”说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