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条河豚来!”
别院的账房里。沈一石神情十分严肃地将一摞账册往书案上一摆。
高翰文坐在那里静静地望着他。
沈一石:“这里没有第三个人,我就斗胆跟大人说了吧。这些账册连浙江巡抚都不能看。”
高翰文站了起来:“那我就不看了。”
沈一石依然十分平静:“我也没有叫大人看。”
高翰文望着他。
沈一石:“只是有些事想让大人知道,是为了大人,也是为了鄙人自己。一点私念而已。这点私念待会我会跟大人说,同不同意都在大人。”
高翰文更加紧紧地望住了他。
“这样吧。”沈一石拿起了一本账册,“大人也不要看。我念,只拣这两年当中最紧要的几处念,我呢只当念给我自己听。大人呢只当没听见。”
高翰文神情这才凝肃起来,不禁又坐了下去,等听他念。
沈一石翻开了账册:“嘉靖三十九年五月,新丝上市,六月,南京苏州江南织造局赶织上等丝绸十万匹,全数解送内廷针工局。嘉靖三十九年七月,应天布政使衙门、浙江布政使衙门遵上谕,以两省税银购买上等丝绸五万匹中等丝绸十万匹,和淞江上等印花棉布十万匹,解送北京工部,以备皇上赏赐藩王官员和外藩使臣。嘉靖三十九年十月,南京苏州江南织造局同西域商人商谈二十万匹丝绸贸易,折合现银二百二十万两,悉数解送内廷司钥库。注:无须向户部入账。”
听到这里高翰文惊了,站了起来。
沈一石却依然不看他,又拿起了另外一本账册,声调依然十分平静:“嘉靖四十年二月,接司礼监转上谕,该年应天浙江所产丝绸应贸与西洋诸商,上年所存十二万匹丝绸悉数封存,待今年新产丝绸凑足五十万匹,所货白银着押解户部以补亏空。三月,又接司礼监转上谕,将上年封存之十二万匹丝绸特解十万匹火速押运北京,赏裕王妃李侯家。”
高翰文惊在那里,连呼吸都屏住了。
“就念这些吧。”沈一石将账本轻轻放了回去,“按理说,南京、苏州、杭州,三个织造坊,应天浙江两省那么多作坊,每年产的丝绸,还有淞江等地的棉布,如果有一半用在国库,也能充我大明全年三分之一的开销。”
高翰文还是屏住呼吸,惊疑地望着沈一石。
沈一石:“可丝棉每年产,每年还缺。今年朝廷又提出每年还要增加三十万匹的织量,这才有了改稻为桑的事情。听了这些,大人应该知道怎样才能当好这个差了。”
高翰文深望着他:“沈先生,你把这些告诉我为了什么?”
沈一石:“刚才说了,一点私念而已。说句高攀的话,我想交大人这个朋友。”
高翰文又不语了,还是望着他。
沈一石:“昨夜巡抚衙门通告,叫我今天陪大人了解浙江丝绸的情形,那时我并没有想到要跟大人说这些。一番琴曲之谈,知道了大人就是精解音律的苏南那个高公子,我才动了这个心思。记得当年苏东坡因乌台诗案下狱,仁宗要杀他,宣仁皇太后说了一句话,灭高人不祥!就这一点念头,救了苏东坡的命,才为我们这些后人留下多少千古名篇。大人,不是恭维你,我不想像你这样的大才陷到这样的官场漩涡里去,损了我们江南的斯文元气!”
高翰文见他说得如此意调高远,又如此心腹推置,不禁也激动起来:“沈先生的意思是要我做什么?”
沈一石:“浙江官府有郑大人何大人,织造局这边有杨公公,这些话原不是该我说的。所谓白头如新,倾盖如故,大人如果认我这个朋友,我就进几句衷言。”
高翰文:“请说。”
沈一石:“赶紧让淳安和建德的灾民把田卖了,在六月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