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踢朽烂的树桩,盘算盘算教堂附近路边的那只旧大车轱辘还能派什么用 场。你不如到叉瀑公路去听苦役队唱歌呢。
叉瀑公路离小镇三英里,苦役队就是在这儿干活。这条路是碎石路面的,县政府决定把坑坑洼洼的地方垫平,把几处危险的地方修宽一些。苦役队一共有十二个 人,全都穿着黑白条纹的囚服,脚踝处拴着脚镣。这里有一个警卫,端着一支枪,他的双眼由于使劲瞪视,变成了两条发红的长口子。苦役队从早干到黑,天 一亮就有一辆监狱大车把他们载来,十二个人在车里挤得满满的。暮色苍茫时,又坐了大车回去。一整天都有铁锹挖地的声音,有强烈的阳光以及汗臭味儿。可 是歌声倒是每天都有。一个阴沉的声音开了个头,只唱半句,仿佛是提一个问题。过半晌,另一个声音参加进来,紧接着整个苦役队都唱起来了。在金色炫目的 阳光下,这歌声显得很阴郁,他们穿插着唱各种各样的歌,有忧郁的,也有轻松的。这音乐不断膨胀,到后来仿佛声音并非发自苦役队这十二个人之口,而是来 自大地本身,或是辽阔的天空。这种音乐能使人心胸开阔,听者会因为狂喜与恐惧而浑身发凉。音乐声逐渐沉落下来,直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孤独的声音,然后是 一声嘶哑的喘息,人们又见到了太阳,听到了一片沉默中的铁锹声。
能发出这样音乐的是什么样的苦役队呢?仅仅是十二个活着的人,是本县的七个黑人小伙子和五个白人青年。仅仅是呆在一起的十二个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