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的意思,虽然说的是什么话没有人听得清。这时候,罗锅与马文马西上楼去了——穿过放有蒲苇草和两台缝纫机的客厅,进入爱密利亚小姐住了一辈子的闺房。
在楼下的咖啡馆,你可以听到他们到处磕磕碰碰的声音,马文马西在打开箱子,取出东西,让自己安顿下来。
马文马西就是这样挤进爱密利亚小姐家里来的。起先李蒙表哥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因为他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马文马西。可是下雪对他身体影响很大;他着了 凉,转成了冬季扁桃腺发炎。因此爱密利亚小姐就把自己的床让给了他。客厅里那张沙发对她来说太短了,她的脚杆戳出在扶手外面,人常常滚下地来。也许是 这样的睡眠不足,蒙蔽了她的智慧;她打算陷害马文马西的一切行动都反弹回她自己身上来。她掉进了自己布置的圈套,发现一再落在悲惨的处境里。可是她仍 然没有轰马文马西出门,因为她怕自己变成一个孤独的人。你和别人一起生活了以后,再独自过日子就会变成是一种苦刑了。这是时钟突然停止其的嗒声时,生 了火的房间里的那种寂静,是空荡荡的屋子里那种让人神经不安?影子——因此,与其面临单独过日子的恐怖,还不如让你的死对头住进来呢。
雪没有能留住多久。太阳一出来,不到两天小镇又和以前一模一样了。爱密利亚小姐等到每一堆雪都融化了才打开大门。接着她来了一次大扫除,把东西 都搬出去让它们见见太阳。可是在这样做之前,她重新走进她院子所干的头一件事,就是在楝树最粗的一根横枝上拴上一根绳。在绳的末端,她捆上一只紧紧地 塞满了沙子的橘黄色口袋。这是她给自己做的一只练拳沙袋。从这天起她每天早上都到院子里去练习拳击。她本来就是一个不坏的摔跤能手——步伐上是迟钝一 些,但是精通各种不正派的擒拿、推挤手法,足以弥补那方面的不足。
上面已经提到过,爱密利亚小姐高六英尺二。马文马西比她矮一英寸。在体重方面他俩不相上下——两人都几乎有一百六十磅重。马文马西占着动作灵活和胸肌 发达的便宜。事实上,从外表上看,他占着压倒的优势。可是镇上几乎每一个人都赌爱密利亚小姐赢;几乎没有人愿意把钱押在马文马西的身上。全镇都记得爱 密利亚小姐和叉瀑那个想骗她的律师大打出手的那回事。律师是个高大魁梧的汉子,可是等她把他摆平时,他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使人们留下深刻印象的还不 仅是她拳术高明——她还能装鬼脸,发出怪叫来使对方乱了套,连旁观者有时也给吓了一跳。她很勇敢,每天都认真地对着沙袋练习,她这样做显然是有道理 的。因此,人们都信任她,他们等待着。当然,并没有给这次决斗确定一个日期。可是事情的迹象太明显了,这是谁都看得出来的。
在这一段时间里,小罗锅得意洋洋地走来走去,那张五官挤在一起的小脸笑吟吟的。他搞许多诡诈的小动作,在他们两人之间挑拨离间。他经常拉拉马文马西的 裤腿,让大个儿注意自己。有时候他跟在爱密利亚小姐脚后跟——不过这段时期里他的目的仅仅是模仿她那笨拙的大步子;他也斗鸡着眼,学她的姿态,使她显 得像是个畸形的人。他的动作里有一种可怕的信号,连咖啡馆里像梅里芮恩这样最愚蠢的顾客也没有笑。只有马文马西扭起他的左嘴角,咯咯地干笑了几声。发 生这样的事时,爱密利亚小姐的心里搅合着两种感情。她先用迷惘、沮丧的谴责态度瞧瞧罗锅,接着又咬紧牙关转向马文马西。
“让你肚皮笑破!”她恶狠狠地说。
可是马文马西在多半情况下会从椅子旁边的地上把吉他拿起来。他的声音湿漉漉、黏黏滑滑的,因为他嘴里老是唾沫过多。歌声像鳗鱼一样从他嗓子眼里慢慢地 滑出来。他那有力的手指灵巧地拨弄着琴弦,不管他唱的是什么,那声调都是既诱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