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现在,时间必须向前飞驰了,因为往后去的四年大同小异,没有什么差别。四年里是有不少的变化,可是这些变化是一点点发生的,每一小步都很平常,看起来 并不起眼。小罗锅一直和爱密利亚小姐住在一起,咖啡馆有所扩展。爱密利亚小姐开始一杯杯地卖酒,店堂里搬进来一些桌子。每天晚上都有顾客,逢到星期六 更是拥挤不堪。爱密利亚小姐还开始供应油炸鲇鱼,给人当晚餐,一角五分一客。那罗锅哄得爱密利亚小姐同意买进一架很好的机器钢琴。两年之内,这地方不 再是一家店铺,而成了一家正式的咖啡馆,每天晚上从六时一直营业到十二时。
每天晚上,罗锅都趾高气扬地步下楼梯。他身上老有一股淡淡的芜菁叶气味,这是因为爱密利亚小姐一早一晚都给他身上搽大麻叶酒,好让他长力气。她宠他到 了不可理喻的地步,可是什么方法好像都不能使他强壮起来;东西吃下去只能使他的驼峰与脑袋变得更大,身上别的部分依然是瘦弱畸形。爱密利亚小姐表面上 还是老样子。工作日她仍然穿着雨靴和工裤。星期天她穿一件暗红色的连衣裙,这裙子挂在她身上,样子很古怪。不过,她的举止和生活方式都起了很大变化。
她仍然爱打官司,可是不再那样急于让人中圈套,好狠狠地敲榨一笔罚金了。由于罗锅非常爱交际,连她有时也出去走动走动了——参加福音布道会啦,去吊唁 送葬啦,如此等等。她的医道和从前一样成功,酿的酒比以前更醇美了——如果这是可能的话。咖啡馆证明赢利不少,它是方圆若干英里之内唯一的消遣去处。
因此,且让我们把这几年一笔带过,光是介绍几个零零碎碎的片断吧。我们看到在一个朝暾通红的冬日早晨,他们进松林去打猎,小罗锅踩着爱密利亚的脚印前 进。我们看到他们在她的地里干活——李蒙表哥在一边站着,啥也不干,倒是很会指摘哪个工人在偷懒。秋日下午,他们坐在后台阶上劈甘蔗。在明亮晃眼的夏 天,他们躲在沼泽深处,那里水杉树一片墨绿,纠结的枝叶下阴暗得如在梦乡。有时小路为一片泥沼或一汪发黑的水潭隔断,这时就可以看到爱密利亚小姐伛下 身子,让李蒙表哥爬上她的背——她涉水而过,让小罗锅坐在她肩膀上,揪住她的耳朵或是抱住她宽阔的脑门。有时爱密利亚小姐摇转曲柄,开动她买来的那辆 福特汽车,带李蒙表哥去奇霍看一场电影,去逛远处的市集,去看斗鸡;那罗锅对于看热闹兴致很高。当然,每天早上他们都是在他们的咖啡馆里度过的,他们 在楼上客厅炉火旁一坐,往往就是好几个小时。这是因为罗锅晚上总是身子不太舒服,很怕躺着仰视黑 暗。他对死亡有一种深深的恐惧。爱密利亚小姐不愿让他一个人担惊害怕。甚至可以认为,咖啡馆之所以办起来,主要还是出于这个考虑;有了咖啡馆,他就有 了伴侣,有了欢乐,度过黑夜也可以容易一些。现在就请读者用这些断片拼凑这些年的一个总的画面吧。这些先暂且不表,让我们再来谈谈别的事。
现在,需要对所有这些行为作一个解释了。是时候了,得讲一讲恋爱的问题了,因为爱密利亚小姐爱上了李蒙表哥。这事在每个人眼里都已经是一清二楚的了。
他们住在同一座房子里,形影不离。因此,按照麦克非尔太太,一个鼻子上长了个疣子的爱管闲事的老太婆(她一没事就愿意把她那几件破家具在前房里从这儿搬 到那儿),以及别的几个人的说法,这两个人是生活在罪恶之中了。如果他们真的是亲戚,那顶多是远表兄妹之间发生苟合关系,何况连这一点也是无法证实的。
当然罗,爱密利亚小姐是个健壮、莽撞的人,有六英尺多高——而李蒙表哥却是个病弱的小罗锅,只齐她的腰。不过,对于胖墩麦克非尔的那口子和她那些狐群 狗党,这就更有意思了,因为越是不般配和让人瞧着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