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等二天我就走了。再者,不久我们还会见面,因此我这次告别,也就没有出现伤感的场面。
可是,晚饭之后,我又感到隐隐不安,便下山进城,游荡了将近一小时,才决定再次去按布科兰家的门铃。这次是舅父出来接待我。阿莉莎身体不适,已经上楼回房间,一定是随即上床歇息了。我同舅父聊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去……
几次见面都这么不凑巧,可是责怪又有什么用呢?就算事事如意,我们也会生出尴尬事儿来。这一点,阿莉莎也感觉到了,这比什么都让我心里难受。我刚回到巴黎,就接到她的来信:
我的朋友,这次见面多叫人伤心!你似乎在怪罪别人,可是这样连你自己都不信服。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将来恐怕就永远如此了。唔!求求你,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我们有多少话要讲,可是见了面,为什么这样别扭,有这种做作的感觉,为什么这样目瞪口呆,讲不出话来呢?你回来的第一天就沉默寡言,我还窃窃心喜,以为你会打破沉默,对我讲些美妙的事情,不讲完是不会走的。
然而,去奥尔舍的那趟散步,我看多么凄苦,尤其我们拉在一起的手放开,无望地垂落下去,我就感到心痛欲碎。最令我伤心的倒不是你的手放开我的手,而是感到你不这样做,我的手也会放开的,既然它在你的手中不舒服了。
第二天,也就是昨天的事儿,我等了你一上午,简直要发疯了。我实在烦躁不安,在家呆不住了,就给你留了个字条,让你到海堤那儿去找我。我久久凝望波涛汹涌的大海,可是没有你而现望海景,我心中又苦不堪言。我往回家走时,猛然想像你就在我的房间等我呢。我知道自己下午没有空:头一天玛德兰表示要来看我,我原以为上午能见到你,使约她下午来。不过,也许多亏有她在场,我们这次重逢才有这段惟一美好的时光。当时一阵工夫,我产生一种奇异的幻觉,似乎这种轻松的谈话会持续很久,很久…然而,你凑近我和玛德兰坐着的长沙发,俯身对我说“再见”时,我都未能应答,就觉得一切全结束了:我恍然大悟,你要走了。
你和玛德兰刚一走,我就感到这是不可能的,也是无法容忍的。你想不到,我又出门啦!还想跟你谈谈,把我没有对你说的话全讲出来;我已经抬脚朝普朗蒂埃家跑去……可是天色已晚,没时间了,我就未敢……我心中绝望,回到家给你写信……说我再也不想给你写信了……写一封诀别信……因为归根结底,我深深地感到,我们的全部通信无非一大幻影,我们每人,唉!不过是在给自己写信……杰罗姆!杰罗姆!噢!我们还是永远分开吧!
不错,我撕掉了这封信,可是,现在我给你重写一封,差不多还是原样。我的朋友啊,我对你的爱丝毫未减!非但未减,而且一当你靠近,我就心慌意乱,局促不安,从而比任何时候都更明显地感到,我爱你有多深,可又多么绝望,你应知道,因为我在内心必须承认:你离得远我爱你更深。唉!这种情况我早就料到!这次见面多么热切地企盼,却最终让我明白这一点,而你,我的朋友,你也应当深信不疑。别了,我深深爱着的兄弟,愿上帝保佑你并指引你:惟有靠近上帝才不受惩罚。
就好像这封信给我造成的痛苦还不够似的,她在第二天又加写这段附言:
在发信之前,我还得向你提一点要求:关系你我二人的事,你还是谨慎一些。你不止一次伤害了我,将我们之间的事儿告诉了朱丽叶式阿贝尔。正因为如此,我在你觉察之前,早就想到你的爱理性成分居多,是温情和忠诚在理智上的一种执意的表现。
毫无疑问,她是怕我向阿贝尔出示这封信才补充最后这几行文字。她看出了什么而起了疑心,才这样警觉起来了呢?难道她在我的言谈话语中,早就看出我朋友出过主意的影子呢?……其实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