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不知是不是老天爷自己也感到不耐烦的缘故,时断时续下了四天的雨终于停了。这几日受尽愚弄、吃尽苦头的塔塔尔军队早早亮出队形,只望能与蒙军决一死战。然而,任凭塔塔尔将士如何叫骂,蒙营方面始终一片沉寂。这使与蒙军对峙的塔塔尔人既精疲力竭,又心烦意乱。察干在阵前跳脚大骂:“这他妈打的哪门子仗!这他妈打的哪门子仗!铁木真,你若是女人生的,就给我滚出来!”
依着察干的主意,早就向蒙营发起强攻了,可都塔惕担心这样一来正中成吉思汗的圈套,坚决反对。争到最后,都塔惕勉强说服了察干。
天近黄昏时,塔塔尔军正欲收兵回营,蒙营方面忽然鼓号喧天,一直避而不战的蒙军潮水般杀出辕门。
双方再次以一马平川的答阑捏为战场,展开了殊死搏杀。已经连续数日不曾吃顿安心饭、睡个安稳觉的塔塔尔人难以抵挡蒙军的凌厉攻势,不出半个时辰,便显出溃败迹象。不仅如此,首领察干中箭身亡,阿鲁赤身负重伤。蒙军不失时机地向塔塔尔营地发起了最后攻击。力不能敌的塔塔尔人伏尸遍野,血流成河,不到中午,战斗即告结束。都塔惕被一支冷箭射中胸膛,幸为他的侍卫冒死相救,才从营后仓皇逃走。阿鲁赤不愿做蒙军俘虏,在帐中自刎身亡。
蒙古军乘胜占领了塔塔尔营地,将俘虏以及老弱妇孺尽数驱至营前空地,等候发落。
下午,成吉思汗带着博尔术经过塔塔尔人的集中地点时,所有这些失去了亲人和家园的幸存者们毫无顾忌地向他们投以憎恶和仇恨的目光。成吉思汗无动于衷,博尔术却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不知为什么,每逢这种场合总会让他不寒而栗。
无意中,成吉思汗看到了一个傲然挺立的少女。少女仰望着天空,唇角凝固着淡淡的凄凉。当他从她身边经过时,她匆匆瞥了他一眼,这一眼足已令他怦然心动。直到走出很远,少女凄艳动人的身影依然挥之不去,好似熏风阵阵,轻轻地拂弄着他的心田。
夜半时分,成吉思汗从合撒尔的营地返回自己的大帐,竟意外地发现白天偶遇的那位少女此时正候在他的帐中。
成吉思汗愣了片刻,问:“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少女垂着头冷冰冰地回道:“又不是我自己要来的。是一个叫博尔术的让我在这里等你。你要把我怎么样?”
“哦……”成吉思汗这才恍悟博尔术从合撒尔那里借故辞宴的苦心,不觉自嘲地轻笑了一下。这个博尔术,当真什么心思也休想瞒过他。他走近少女,双手扳住她的肩头:“你抬起头,让我看看你有多倔。”
少女抬头直视成吉思汗。成吉思汗终于看清了她的容貌:尖尖的下巴使她显得有些冷漠,肤色算不上白晳却很健康,唇角微微向上翘着,既调皮又放肆,倒逗引得人想亲近一下。她的眉毛不很长,直直的,看上去很精神,瞳仁则是栗子色的,有点忧伤的味道……
渐渐地,少女的脸上绽出了松弛的笑容。原以为她面对的会是怎样一个面目狰狞的恶魔,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位威风凛凛、仪表堂堂的男子汉。
“你终于肯笑了?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的样子更好看。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耶珊,十七岁。”
“你说话总是这么硬邦邦的,像颗砸不开的山胡桃?”
“我是个孤儿。如果我不学会保护自己,岂非任人糟蹋?”
成吉思汗出神地凝视着耶珊明艳的脸庞,暗想,人说草原有两个盛产“美女”的地方,一个在弘吉剌,一个在塔塔尔,原来确实不假。
耶珊大胆地迎住成吉思汗的目光:“我很美,是吗?”
“是的。”
“你有夫人吗?”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