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篾儿乞人没有想到,他们的酣梦就要被战鼓敲碎,被鲜血染红。
仿佛大地在脚下发出猛烈的震颤,沉睡的篾儿乞人被惊醒了,哀号声、奔跑声、将领催促士兵的叱骂声交织在一起,伴随着第一线曙光刺破天际。
一个惊慌失措的士兵来不及报告便一头闯入赤勒格尔的寝帐:“三……三王爷,不好了,乞颜部打……打进来了。”
正在戴头盔的赤勒格尔手略微一停,扭头紧紧盯着孛儿帖,目光流露出一种古怪的神情。
孛儿帖一时怔怔无语。梦寐以求的时刻终于来到,她却恍若梦中。
“额吉,额吉。”
孩子的呼唤同时将赤勒格尔和孛儿帖拉回到现实中,孛儿帖奔向孩子。
“额吉。”孩子伸出小手,惊慌地扑进母亲的怀抱。
赤勒格尔一动不动地逼视妻子,眼神异常可怖,孛儿帖不由抱紧儿子,一步步向后退去。
“额吉,我怕。”孩子被父亲的神态吓坏了,将小脸埋在母亲的肩头。
赤勒格尔的心好似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他一言未发,转身便走。
玉苏惦记夫人,刚刚跑到门边,赤勒格尔一把将她推入帐中。
门,重重地关闭了。
玉苏脸色苍白,方寸皆乱:“夫人,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
逃走,显然已不可能。况且外面箭矢横飞、刀枪乱舞,带着孩子恐生意外,还不如留下来静观其变……
时间不容孛儿帖多做思考,六七个如狼似虎的士兵闯入帐中,恶狠狠地抓住了她和玉苏。玉苏拼命挣扎,被一个士兵一拳击昏在地。
“你们!玉苏——”
“拖出去!把这丫头扔到外面的牛车上。夫人,你最好乖乖地跟着我们走,否则,休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你们要把玉苏怎么样?”
“她?生死由命。夫人,请吧,最好别让我们费事。”
孛儿帖向门外走去。她知道任何反抗都无济于事,为了孩子,这样或许更明智些。
从惊恐万状、四散逃命的人流中可以感觉出来战争的酷烈程度,孛儿帖抱着孩子坐在封闭的牛车中,心里依旧悬挂着生死未卜的玉苏。
她不知道,全身披挂的赤勒格尔悄然出现在牛车后面。
因疏于防备而招来今日之祸,脱黑堂三兄弟悔之莫及。
铁木真指挥的偷袭部队顺利渡过勤勒豁河,打了敌人个措手不及。听说赤列都战死,脱黑堂下落不明,赤勒格尔权衡再三,决定沿敌人偷袭的勤勒豁河逆向而行,这样,反可以出其不意。
孛儿帖的一颗心跳得很乱很急。
外面的情形到底如何了?到处是嘈杂混乱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几声悲惨的哀鸣,孛儿帖断定自己正在逃难的人流中,但她想不出赤勒格尔的士兵要将他们母子带到哪里。
儿子术赤在她的怀中恬然入睡。
渐渐地,一切纷杂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远,孛儿帖情知有异,刚想掀开帘角看个究竟,帘子却被人粗鲁地打了下来。
许久,牛车终于叽叽嘎嘎地停住了。
她没注意牛车是何时离开人群的,不过她很清楚,她正处于一种无法控制的险境中。
一个士兵打开车门,简短地命令:“下车!”
赤勒格尔出现在车门口,面容冷峻地注视着孛儿帖。
孛儿帖顺从地跳下车。她环视四周,发现在这片远离喧嚣的茫茫原野中,赤勒格尔可以做任何事。
如果她死了,唯一的遗憾是不能将儿子还给他的生身父亲。
赤勒格尔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了孩子身上,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袭上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