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直到能在清雅的帮助下走出地下室,拔都仍旧没有见过清雅的父亲。近一段日子,城中的伤员很多,清雅的父亲被札兰丁留在了宫中。蒙古军对玉龙杰赤后城的攻打毫无进展,拔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内心也充满了忧虑。他的伤势在不知不觉中日渐好转,他既渴望着赶快离开玉龙杰赤,回到自己的军队,又希望与清雅相处的时光无限延长,让他多待一天,再多待一天。
清雅也开始思索如何将拔都安全送离玉龙杰赤。现在,她不用再去给札兰丁送药,马车和令牌都被收回了,札兰丁是个疑心很重的人,他绝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他的大夫。没有了马车和令牌,清雅就必须另想他法,她想到哈牙惕,可是哈牙惕已经有两个月没来城堡看望她和她的一家人了,莫非哈牙惕出了什么意外?否则为什么两个月都没来呢?
拔都白天仍然待在地下室里,只有在晚上他才会和清雅一起到院子里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每当这时,他和清雅就坐在屋后的麦垛上,一边尽览着夏夜美丽的星空,一边低低说着话。与清雅在一起的日子总是很快乐,拔都怎么也听不够清雅讲起她到许多国家的见闻,他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骑着马,到清雅说过的这些国家好好地走走、看看。
哈牙惕托人带来口信,他结束了两个月的巡城,明天会来看望清雅。清雅很兴奋,有了哈牙惕的帮助,她或许就可以找到送拔都出城的办法了。拔都的内心别有一番滋味,他宁愿这一天永远不要到来。
酉戍交时突然下起阵雨。通往地下室的门开着,清雅依偎在拔都的怀中静静听着忽远忽近的雷声。烛光下,她眼波如水,流动着思索的光辉。
拔都侧过头深切地凝视着她。“在想什么?”许久,他问。
清雅的手在拔都的手掌中伸展,又握紧,握紧,又伸展,却没有回答。一缕幽香弥散开来,拔都将嘴附在清雅的耳边,梦呓般地低语:“你一定是花仙吧?要不你的身上怎么总有一种草原上的花香?我真想永远与你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清雅淡然一笑,眉目间游移着一丝忧伤的暗影。“能吗?”
“为什么不能?清雅,跟我一起走吧,我会照顾好你和你的全家。”
“你不想做你祖汗那样的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啦?”
“想啊。可这并不妨碍我与你在一起。”
“不,拔都。你听我说,我天生是一篷流浪的帆,父亲这只飘泊的船离不开流浪的帆,他不可能安顿下来,我也不忍心让他独自飘泊。我只有一件事想要托付给你,你肯答应我吗?”
“你说。”
“玉龙杰赤一旦陷落,请你将我的嫂嫂和两个侄女送到苏如夫人身边。嫂嫂太柔弱了,我不想让她和孩子们再陪着我和父亲到处流浪,她们需要一个安定的家。可是除了苏如夫人,我真的想不起还有谁可以帮助照顾她们了。我走过许多国家,见过许多不同的女人,只有苏如夫人让我难忘,她的聪明、仁慈、高贵和母爱是她的财富,也是她身边所有人的财富,我想,她曾收留过我们一家,她也一定会再次接纳嫂嫂。何况草原还有你!这是我唯一的牵挂了,你会答应我的,对吗?”
“当然。”
“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我最喜欢你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大丈夫。其实,在我的生命里,你是我唯一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人。尽管我的父亲是女真人,尽管我父亲的国家最终可能被你们的军队征服,我仍然愿意为你做一切事情。可我们的缘分恐怕只剩下这么不多的几天了,当缘分尽时,就让所有的情爱随风而去。当你走出这座城堡,回到你父亲和祖汗的身边,就把我当做一个虚幻的梦封存在你的记忆中,不要轻易去开启去触碰。我只想成为你的一个美丽的、秘密的梦,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
拔都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