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皇帝,他不稀罕。他要做的是凭借自己武力而不依靠外力的货真价实的最高统治者。他要做自己的主人而不是别人的奴隶,这才是他的内心秘密。
不过郭药师能不能实现他的野心,在目前情况下,要看他能不能一战重创斡离不,好象两年多前,他在峰山一战打败奚军一样。如果历史重演,再来一个新的峰山大捷,把斡离不的大军彻底击溃,从而造成金朝内部的分崩离析,或者重创金军,使它无力卷土重来,朝廷对他的依赖更甚。只要出现了这两种情况之一,那时距离他的野心实现之期就不远了。
接到刘彦宗最后一封劝降书,明告他金军出师的日期及主攻方向以后,他的内心发生激烈的波动,这个他既热切盼望而又有点害怕的口子终于到来了,好象经过多时的盘马弯弓,引而不发,这手里的一支箭,终于不得不发射出去了。或者一发中的,或者失手射空,或胜利,或失败,两者必居其一,这中间已无选择余地。
从那时开始,他就秘密地驻军三河——劝降书中提到的金军主攻方向——不再问到燕山村去。他检阅了手下的兵力,部署了对金作战的方案,做好一切应急准备。郭药师确实不愧为铁腕人物,他考虑周到,行动迅速,在短短几天内,就悄没声息地把一切都布置得十分完善。
郭药师的布置要对三方面保密:金朝、宋朝以及部下一直想要降金的张令徽等将领,因此他的一切行动都保持高度的机密性和警惕性。
安抚使蔡靖、转运使吕颐浩、廉访使梁兢是燕山路地方的三大长官。他们虽然是站在郭药师个人利益的对立面的,但对郭药师过去已得到的好处,并未成为阻力,对他未来的事业可能还有相当大的利用价值,对于这样的人,不必消灭他或者驱逐他,而应该加以严密的监护。从金人入侵那天开始,郭药师就派人暗暗地把他们“保护”起来。他们似乎还蒙在鼓里,一夕之间,忽然发现自己已被锁在一口大铁柜里。他们的自由只限于在燕山府高峻的城墙之内。在这个范围之内,他们可以做他们愿意做的事,譬如向朝廷告急,向邻道请兵请粮,发文檄痛斥金邦的背信弃义,作出誓为朝廷慷慨殉节的姿态等等。这些文书经过检查,只要不指斥郭药师和常胜军,都可放行,但绝不允许他们离开燕山府。
至于宋朝政府所有的财产、文书、册籍等,事实上已早在他的控制中,谅也逃不出他的掌握。
常胜军内部本来就有亲宋、亲金两派,现在实行抗金,自然要借重亲宋一派的军事力量,他判断刘彦宗劝降信中指出的进攻路线是真实可信的,便于他作迎降准备。因此只要把主力大军集中在三河一地,其它边城得失,都无足轻重。他甚至把驻守北门锁钥居庸关的赵松寿也调来,把战胜的希望寄托在这支军队身上。赵松寿勇冠三军,比兄弟有过之而无不及,郭药师对他一军十分放心。只有赵鹤寿本人因病留在燕山府。
郭药师不放心的是张令徽、刘舜仁等将领,他们早就鬼鬼祟祟地与金朝勾搭,这个,他不但早有所闻,而且本人也通过他们去和刘彦宗搭线。想投降,当然需要他们通路子,现在决定抗战了,反过来就要防备他们临阵出卖自己。一生依靠投机起家的郭药师怎能不提防手下人也来一个投机,抄自己做过的老文章?张、刘二军本来就驻守在三河一带,现在把他们调到次要的偏南地区,另外又派了自己得力的亲信率部渗进二军的队伍中间,临时打乱他们的编制,以防止他们的异动。
所有这些军事和政治方面的布置,在斡离不大军到达三河县的前一天都已完成了。论实力,并不输与对方,讲谋略,自己也有一日之长,因此在决战前夕,郭药师的意态相当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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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