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时间却短,只烧了一会儿就变作一团团的黑烟,随着风势,在天空中翻腾弥漫。马扩他们虽然远距在几十里以外,似乎也闻到这一股烟味。黑烟犹在天空中结集未散,那壁厢忽然又燃起了第四把烽火。这次烧得更旺,持续得更长久,超过了以前的三次。马扩遥遥望去,似乎在正北的方向,有无数火把,正在晃动,还好象隐隐听得到人的喊声,马的嘶叫声,在那火光和嘶喊声中,忽然出现了无数金朝的铁骑,漫山遍野而来。他们横冲直撞,把那幅用金线绣成的河山图割裂开来,割成一小块一小块地放在大口里咀嚼,霎时间就吞食去一大半。这火是金骑点燃起来的,他们进入城市就把城市烧光,进入乡村就把村庄烧掉,无家可归的老百姓们从火光连天的城市、乡村逃出来,携老挈幼,彼此紧紧牵在一块,但经不起铁骑一冲,顷刻间就被冲得零零落落。骑在马上和跳下马来的金骑到处找人搜杀,只见刀光霍霍,鲜血喷流,没有一个老百姓逃得过这一劫。
马扩在蔚州城外看到的一个悲惨的场景,又在这里重选出现。他似乎看见一个蓬头散发的年青的母亲,搂着她唯一的亲人,相依为命的小女儿,斜靠在一张炕床上,这时马蹄声渐远,她以为可以逃脱金骑的毒手了,不由得把女儿搂得更紧一些。那个还不解事的小女儿用乌黑的小跟睛向母亲看了半天,“哇”的一声哭出来,这是索乳的啼声,但也可能为她们带来杀身之祸。母亲急忙解开胸怀,托出一只原来是膨胀饱满,现在却由于惊慌过度一下子瘪下来的乳房塞进女儿的小小的嘴里。女儿用力吮吸,母亲也用力挤压,终于没法使乳汁回进乳腺。女儿推开乳头哭起来,哭得比刚才更凶。
忽然母亲的脸色大变,双手颤抖得搂不住女儿,竟让她滑到炕下。母亲还想跪下来向一名推门而人的金骑乞命。这名金骑带着意外地捕捉到一头小动物的黄鼠狼的喜悦,一刀砍去,把母亲伙倒在地下,然后又补上一刀,让母女两人一齐卧倒在她们自己的血泊中,缓慢地抽搐死去。
这些带着成千上万大宋老百姓的殷红鲜血的场景,映在连续四把烽火满天通红的天幕上,一场场,一景景地在马扩心里驰骋过。他好象大梦初觉似地,忽然意识到那四把烽火意味着什么。
他还在沉思,却做手势示意刘七爹留下来,不让他在这个时候离开他,与他分道扬镳。刘七爹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好紧跟着他再走一段路。
不久,天空中又出现了第五把烽火。燕山已失,燕山路全都沦陷,金骑正待向真定一路侵入,这是毫无怀疑的余地了。马扩这才下定最后的决心,毅然说道:
“敌军侵境,山寨急待部署出击,以救真定、中山燃眉之急,朝廷方可在黄河南北岸布置防务。此事一刻也不能耽搁。俺这就与七爹一起上山与张、赵二位大哥商议大计。保州之家,室人的存亡,只好听命于天,俺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说到最后两句,马扩的声音忽然哽噎,然后流出了悭吝的眼泪。好象他正在吞服一颗难于下咽的药丸,全靠他流出来的这一小盏苦水,才能把它送下喉咙。
马扩这个遽然的改变,使得一向能言善道的刘七爹无话可对。他第一个反应是不赞成马扩这样做,可是他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反对他,因为在公与私、家庭与国家的关系上,马扩早有自己的权衡,反对他也是白废。不过,虽然没有足够的理由,他还是不赞成他这个决定。这几丸“安胎养气丸”可能就是救亸娘一命的灵芝仙丹,不给她送去,那怎么行?
刘七爹一下子打定了主意,他伸出手,指着面前的道路说:
“廉访要上山去就拐进前面的僻道,你且把药丸取出来,俺代你去保州一行。”
马扩怔怔地看着刘七爹说话,忽然听懂了,二话没说,立刻从衣兜中取出药丸,交付给刘七爹。然后从马鞍上滚下来,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