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广陵柳如线 使君剑如冰
而百姓击伤小吏,却不过由乡啬夫申斥了事。因之小武平常也对他们不搭理,只是内心愤懑。幸好因为卫府剽劫案,自己得以荣升至此。这世上的事情就是很奇怪,有的人在低微的职位,会很软弱;到了高位,却变得刚毅坚韧。想起自己前些天申斥楚王相李遂的软弱不胜任,他的嘴角简直露出了一丝笑容。
跟随他的随从檀充国走到他身边,道,府君大人,不如我们就在这里歇息,命亭长驰告相府,让他们来见使君。
小武道,不必了,我身为大汉使者,出来巡视是为天子分忧的,切不可招摇扰民。
檀充国道,大人所教的是,臣驽钝不知事物,真是该死。他本是长安的一个无爵士伍,穷愁潦倒之际,无意中遇见小武,小武问他愿不愿离开长安,跟自己去豫章上任,他听了好不欢喜,马上忙不迭地叩头,千恩万谢,并当场写下质书,愿意终身相随。看来天子脚下的首善之区,也并不缺乏穷人,不是个个高傲的。按照律令,关内侯可以招募三十个随从,但小武并没有得意忘形地马上摆出一幅关内侯的架子,他知道自己的根基还非常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夺爵为士伍”,变成平民了呢。大汉的官看起来容易做,但丢官丢脑袋也同时并不难。这世上终难有两全其美的事。
小武走了两圈,咦了一声,这里怎么如此安静,亭长呢?
檀充国道,对了,亭长跑哪里去了?他高声叫道,荠麦亭亭长何在,大汉使者到,还不快出来答话。
只听得里面啪的一声,好像里间的门开了,一个穿着浅红色公服的汉子跑了出来,他满脸横肉,头上的平头赤色巾帻也斜斜地戴着,好象还没睡醒。看见小武两个,问道,哪里来的使者,有符传没有?
檀充国刚要答话,小武止住他,对那汉子道,我是过往办公事的小吏,自然有符传,怎么整个亭舍就你一个人?
那汉子道,有符传就快拿出符传来看,罗嗦什么。现今农忙时节,求盗和亭父都去敦促黔首们下地耕作了。自然只好我一个人留守。
小武指了指那墙上墨书,道,内史府文书上写着“吏常居亭署,毋令有谴”,告诫你们要时时呆在亭舍,不能随便走动,敦促耕作是乡啬夫干的事,县廷也会派出专门的劝农官,亭父和求盗怎么会越职管这个?
那汉子不耐烦道,快亮出符传,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再不亮出符传,我就击鼓了,他的手指着中庭的警贼鼓,你要知道,没有符传而擅自闯进亭舍,是可以当盗贼一样对待的。
小武大怒,他还没见过这么强横的亭长,道,只怕看了符传你承受不起。
那汉子上下打量着小武二人,原来他们并未穿官服。寻常象小武这样级别的官吏,如果不穿官服,不驾驷马,出入亭舍闾里,会被主事吏告劾为无二千石大吏体面,羞辱朝廷印绶,遭到免职。但是小武是专门的使者,可以微服伺察郡县。那汉子看小武脸色较黑,并不象是出身高贵养尊处优的样子,冷笑道,我可是吓大的,即便你是朝廷下派的绣衣直指使者,那又怎么了?老子就怕了不成。
檀充国见他越发粗鲁,忍不住道,你这牧竖算是不错,还知道朝廷有绣衣直指使者。既然你不怕,那也无妨告诉你,我们大人正是制诏新拜豫章太守,关内侯,绣衣直指使者沈武府君。
小武见檀充国说破,也就干脆撩开衣襟,亮出挂在腰间的绿绶,他从鞶囊里掏出银印,在亭长面前晃了晃,上面是阴刻的五个篆字:豫章太守章。
那汉子早得到命令,知道这次朝廷遣派的使者官豫章太守,当即面如土色,扑通跪下叩头道,臣荠麦亭亭长谢内黄叩见使君大人,死罪死罪。
小武道,算了,起来罢。你不恭恪职守,所以我才盘问你。没想到你竟如此嚣张。我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