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华与伟大(1) 奥托兰·莫雷尔夫人
来的奥托兰的肖像则是十分不同的。
首先,她根本不丑。直到四十多岁,她还被认为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人:她拥有一头闪亮的铜色秀发,一双有神的绿眼睛,一副雕塑般的身躯。一个女人,曾是她那时代最著名的美人之一,到老时却变成了可悲的丑陋之象征本身,这令人不安。但奥托兰的美,就像她身上所具有的一切,都濒临过度。她很高,她的五官太大,她的模样过于别致。照片证实了那种不牢固、不寻常的平衡:在有些照片里她美极了,在另一些中则很可怕。她向来不是普普通通的,她永远不会被忘却。
她的独特,她潇洒的生活,大概招致了人们对她的诽谤——quot;布卢姆斯伯里团体quot;总是恶意攻击那些与众不同的人,如果他们的牺牲品在攻击面前好像并不痛苦,甚至表现得若无其事和高傲,那他们的批评就会更猛烈。奥托兰受教于不列颠贵族和维多利亚主义双重的自我节制,总是力图保持一副平静的外表。她出生于1873年,属于不列颠的最高贵族。六岁时她的异母兄弟继承了波特兰公爵的称号,她开始被所有的人谦恭地待为夫人;她的社会环境如此古老和高贵,以致不期待她独自穿衣或梳头。自然,这样的一个贵妇人不应该学习和从事任何工作,除了找一个合适的丈夫并扮演她自己。
但奥托兰充满抱负——她有对艺术、知识、精神和博爱的渴望。当然她不可能计划任何一种专业——像她那样的妇女是不会去做那种事的。于是她把自己的创造能力用在为自己设计美妙的服饰,以东方的想像装饰相继成为她聚会中心的三个家:伦敦贝德福德广场的家;牛津附近的乡间加辛顿庄园;重回伦敦,位于高尔大街的家。她的博爱精神集中在帮助他人——艺术家、青年知识分子,她善于以准确的直觉发现他们的品质。
她开始在自己的沙龙接待客人时已三十四岁,结了婚。她喜欢创造一种童话般魔幻而浪漫的氛围。她的家散发着香气,充斥着精致和富有异国情调的小物件。她的仿若神话般的聚会是在加辛顿乡间庄园,1915年她搬到那里。加辛顿庄园里总是挤满了客人,酣战中她丰盛而神奇地款待他们;中央建筑像一个精致的糖果盒,摆满了柏树、雕塑和孔雀的花园,是quot;第一花园quot;,是天堂。因为奥托兰不仅喜欢当一个传统意义上她朋友的保护人(支持他们的工作,把他们介绍给有影响的人物,在一段时期内维持他们的生活),而且试图把他们笼罩在一个神奇的环境里,把她作为女主人的生活变成一个艺术品。于是她组织字谜,假面舞会,花园里精致的野餐,月光下的舞蹈,音乐会。她渴望绝对的美,这使她在客人中引起很大的嘲笑。他们比她年轻许多,他们已属于二十世纪。这就是说,属于一个发现不存在绝对之物的犬儒主义时代。
而奥托兰是一个完全不合时代潮流的人。她的时间是不真实的——她像一个文艺复兴时期的人那样行动、穿着和说话。但也是一个虚构的、从浪漫主义角度用许多金属粉和纸板重塑或想像的文艺复兴。quot;在加辛顿至少太阳光会是正常的吧?quot;弗吉尼亚·伍尔芙在给一位女友的信中自问,quot;不,我认为甚至天空都用一块淡黄色的丝绸给遮住了,自然那些圆白菜也喷了香水。quot;奥托兰那种无微不至的精致喜好让她那些居心不良的朋友感到开心——他们都是活跃的艺术家,不能理解奥托兰在自己所拥有的惟一环境里,在家庭生活的琐碎事务里,创造美的感人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