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意志(1) 西蒙娜·德·波伏瓦
娜终身居住的巴黎蒙帕纳斯区,时代脉搏以其所有的强度表现出来:托洛茨基、列宁、莫迪里阿尼①经过那里;以毕加索为首的立体派画家和超现实主义者(勃勒东,阿拉贡)在那儿游荡,他们是一支野蛮和爱笑的部队,喝倒彩让戏剧首演告吹,在晚宴和公共活动中冲撞那些思想正统者——他们干的是一种都市恐怖主义。可卡因在酒巴里泛滥,还有试验幻觉(1935年萨特给自己注射仙人球毒碱,两年里他处于半疯状态——他说一条蝗虫在街上追踪他),服安非他明,酗酒。事实上,萨特陡然的早衰应该和他的放纵行为很有关系——从很年轻时起他就用好酒狂服冲饮安非他明和镇静剂。西蒙娜也过度服用兴奋丸,特别是过度酗酒,她七十八岁去世时患有肝硬化。
尽管如此,在这么多的动荡中,世界还是很天真的。比如,波伏瓦和萨特想出名(quot;我很有意识地当年轻的萨特,就跟一个人说年轻的柏辽兹或年轻的歌德一样quot;)和致力quot;通过文学拯救世界quot;的想法一直很明确。今天谁会在正常理智下相信文学有助于拯救世界,或者说世界可以通过什么方式获得拯救?这种努力的幼稚只能与它所意味的自大狂程度相提并论。因为在这方面萨特和西蒙娜的确是孪生灵魂:自恋,以自我为中心,精英,自大得让人受不了。在她的小说《女宾》中,西蒙娜说她的两个主人公quot;共同位居世界的中心,他们必须探索和揭示那个世界,这是他们生命的首要任务quot;,这对人物是对她和萨特的精确临摹(波伏瓦出奇地缺乏任何想像力,甚至在她的小说里也总是谈论自己的生活)。
那个使命通过言语来实现。我很少见过像西蒙娜和萨特那么依赖语言、那么由它并为它而建构的人。从很年轻时起他们就不停地在书写和述说源源而来、永不完结的音节。在蒙帕纳斯的酒吧里,或在两人开设的学院课上,或在与无数情人度过的使人筋疲力尽的晚会上说出的话,那些男孩和女孩渴望倾听他们说话,也同样渴望和他们做爱。写在无穷无尽的书籍、散文、文章及没完没了的古怪通信里的话。伟大而神奇的话语,以此来构建世界(波伏瓦的最好作品是她的多卷回忆录,关于死亡和衰老的书籍,当然还有那篇女权主义的主要文章),以及卑鄙、平庸、撒谎的言语;两人死后随着他们信件和私密日记的出版而公之于众的残酷和不体面的话语。
因为有两个西蒙娜,两个萨特——这是关于那对不寻常伴侣的两种解释。第一个版本符合公众的眼光,符合他们尤其是她想呈献的形象,因为西蒙娜是个着魔的以写书信为业的人,她一直在写作和思考自我内心经历这个单一话题,是她试图建构自己的身份(另外还有萨特的身份),作为一种文学和历史的成就。她讲述自我,或翻译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