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无形的生活(2)
敏感的女人,喜欢写作(她的日记不久前已出版),但是不能上大学,也得不到必要的支持,她不能像亨利那样从事文学。爱莉丝是个慢性病患者:从十九岁起神秘的疾病使她变成了一个废人,四十三岁时她患上急性癌症,她很高兴自己死去。
对妇女来说,那个时代大概是非常痛苦和艰难的岁月:下层妇女被工厂十六个小时的倒班弄得筋疲力尽,而且还要生育子女,照顾家庭,而中上层妇女则被关在金牢笼里。十九世纪文学中的女主角(安娜·卡列尼娜,包法利夫人,《庭长夫人》里的安娜·奥索雷斯)讲述了一些敏感、聪明而又能干的妇女的悲剧,她们过着无意义的生活,试图通过浪漫的爱情来逃脱空虚,她们因触犯了严苛的戒律而付出了昂贵代价。除了特例(比如美国作家马克·吐温一直是个令人愉快的女权主义者),那个时代的男性环境大多是敌对的,对女性的不理解极为严重,致使许多妇女开始选择独身,或与其他妇女建立终身的同居关系。在美国,女性同居关系当时被称为波士顿式的婚姻(亨利·詹姆斯的小说《波士顿女人》讲述的正是那种女性世界),它不必一定具有女同性恋的意涵,而是在很多情况下,相对于那些积极、独立、思想不安分、不愿屈从社会禁锢的妇女的生活,它是一种情感和同道的结合。
尽管如此,最令人惊讶的是,证实了一直都有能够战胜最艰苦的环境,富于创造力的女性存在,那些女战士,女冒险家,女政治家,女科学家,她们有能力有勇气摆脱像坟墓那样狭隘的命运。当然,与大批默默无闻、屈从于世界强加给她们限制的女性相比,这样的女人是少数;可是毫无疑问,这样的女人比我们今天知道的和记得的要多得多。因为正如意大利女作家达西娅·马拉伊妮所说,妇女死的时候,她们是永远地去了,服从肉体和记忆的双重结束。历史学家、百科全书编撰者、院士、官方文化和公众记忆的保管人一直都由男性充当,妇女的行动和作品很少进入年鉴。今天,这种性别歧视的健忘症终于得以改善:女性在学术和知识层面上的日渐出现开始使形势趋向正常化,一个完全新型的研究领域开辟出来,这些研究大部分由妇女进行,她们力图从历史的阴霾中挖掘出我们的女性前辈。
①湖南江永县、道县一带瑶族妇女使用的一种文字符号,用以书写湘南汉族人的土语——译注。
一些女前辈能够作出巨大的无名业绩,像在中国湖南省曾发明一种秘密语言,或更确切地说,这是一种只为妇女所用的文字,一种叫做quot;女书quot;①的神秘书写方式,它包括两千个字和至少一千年的历史(有些专家甚至说有六千年),如今只有五六个耄耋老妇掌握此种语言。又有传说quot;女书quot;是一个中国皇帝的妃子发明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多有才华呀!能够发明整整一套书写体系),为的是能够向她的女伴们讲述自己的私密生活、自己的哀怨和情感,而又不用冒被发现和遭惩罚的危险。许多掌握这种文字的妇女不会写汉字,这种中国的官方语言,因为她们处于文盲状态,被小心翼翼地排除在知识文化之外。地下quot;女书quot;赋予了她们文字表达的能力,这是一种女性互助力量,她们以此来作出某些抵抗。quot;我们必须从年轻时代起建立姐妹关系,通过秘密文字互相交流quot;,几千年保存下来的文本之一说。另一个文本补充到:quot;男人敢于离家去面对外边的世界,但是当妇女创造了一种男性无法理解的语言时,她们具备同样的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