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声
柳军长率领大军追击“昆仑纵队”没有成功,当天又到了一个黄河渡口。他打开报话机,大声呼唤:“郭师长!郭师长!你在哪儿?……在沙家店?告诉你,我已经到了黄河边。黄河的波涛,正为我们奏着欢迎曲呢!胡先生命令我们明天会师,你要迅速向我靠拢!”
另一部报话机响了,不停地叫着:“柳军长!柳军长!”柳军长走过去,对着话筒:“啊,胡先生!据张处长的可靠情报,毛泽东已经过了黄河。……是的,肯定过了黄河!河上还是船来船往,运过去的是老百姓,运过来的是粮食。请命令空军封锁一切黄河渡口,袭击河上船只。……胡先生,我们最缺的是粮食,士兵们今天还没有吃上东西,请赶快向我们空投!……是,是,请你报告校长,我决不辜负他对我的栽培和期望。我相信,不必等到中秋佳节,蒋主席即可在黄河边举行中外记者招待会,向全世界宣布陕北战争结束了,共党中央和毛泽东已被我们赶过了黄河!……好,愿老天保佑。再见!”
关了报话机,柳军长感到精疲力竭。天已经黑了。他走到黄河边,在沙滩上慢慢走着,迎面吹来一阵阵凉爽的晚风,使他发胀的脑袋渐渐地清醒过来。
帐篷里,饥饿、疲倦的人们已经呼呼大睡,唯有张处长还在一个劲地抽烟。从早晨起,他的眼皮子就老是在跳,使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一直在想:“昆仑纵队”到底过了黄河没有?对于田鼠提供的情报,他不敢再相信了。但他又不能不按田鼠所讲的向柳军长报告,说,“毛泽东已经过了黄河”。报话机的尖声呼叫,把他吓了一跳。他对着话筒:“啊,郭师长……有什么话你就讲吧!……什么?什么?郭师长,你再说一遍!……你在沙家店可能已经被共军包围?……毛泽东好像就在沙家店附近?……哈哈,‘可能’呀,‘好像’呀……郭师长,你是在说梦话吧?要说被包围,恐怕共军倒是被我们团团包围了!你我有十万大军,共军正受到南北夹攻;东有黄河,西有无定河,毛泽东胆子再大,他也不敢背水作战嘛!正如蒋主席所说,今日之共军已成‘釜底游魂’咯,哈哈哈!……不不不,你听我说!阁下率领‘快速纵队’解了榆林之围,蒋主席特致电嘉奖,晋升你为中将,可喜可贺呀!也许,你是太高兴了吧?哈哈哈!”
报话机里,郭师长还在吼叫:“张处长!张处长!你别笑啦!快请柳军长听话!请柳军长……”
柳军长走来,接过话筒,阴沉沉地:“嗯,我就是……郭师长,即使你被共军包围,我也不能向你靠拢!你知道,不经胡先生批准,我不能随便调动一个团;不经南京国防部批准,我不能随便调动一个旅!……这个仗怎么打?哼,就这样打!你必须按照蒋主席、胡先生的命令,迅速向我靠拢,明天在黄河边会师!我等着你!再见!”
报话机里仍然响着郭师长的声音:“柳军长!柳军长!柳兄,柳兄,看在老同学的面上,你不能见死不救呀!”
柳军长不想再听见这种声音了。于是,他又独自来到黄河边,坐在一块石头上,抱头苦思。黑沉沉的夜,四野笼罩着可怕的寂静。只听见黄河像一个愤怒的巨人,从它那无限宽广的胸膛里,发出一阵阵威严的怒吼声。
乘着黑夜,娃子拿着大刀和自来水笔,和士兵何大龙一起,逃到黄河边上。他俩突然发现,柳军长正坐在石头上,用冷冷的目光望着他们呢。他们先是一惊,很快又恢复了镇静,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迅速走开了。
田鼠领着一队特务追来,看见柳军长,急忙报告:“军座!娃子又逃跑了。”看见柳军长死死地盯着他,田鼠吓得倒退半步,转身把手一挥,领着特务奔走了。
山上的火堆已经熄灭。黑夜寂静得叫人害怕。尤其是那一阵阵黄河的涛声,使柳军长感到毛骨悚然。他像幽灵一般,在黑暗中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