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咒诅
盛放的田野。
我曾经无法抗拒伟大而热情的事物:传说中的革命。
他不再听我的电话以后,我继续见到他上街示威,冲击警察的防卫线,受审和坐牢。他和以前没两样。
我想我也和以前没两样。他离弃我可能是他发现他从前没发现的。又可能是他觉得我已不是那个无法抗拒伟大事物的女子。(微小事情,何等微小安静。)
但我还是跟从前一样。无论我愿意不愿意。
所以就回到了肉身。我不再相信言语与历史。
一个人只能够承担一个人。我无法理解而且已经不愿意理解那些必须以言语去解释的事情:巴勒斯坦人的历史,东帝汶的立国,资本主义到了末期了吗?
来到沉默的黑暗房间,如果我能够理解这个空间。
诚实而勇敢的知道:这个房间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别的。
那么静。无论我有多大的聪明智慧,我学会温柔怜惜,我知道巴勒斯坦人的痛苦,分享新生国家的狂欢,与群众和学生反对资本独裁国家对小穷国的经济文化环境侵略,但我从来也永远不会是那个受苦的、狂欢的、饱受剥削的人。我愈相信我接近他们只不过是因为我假装及投入的能力愈高。
如果我感到痛苦和饱受剥削,只不过是因为我每天挤地铁挤到肋骨发痛,而每个月只得到极为微薄的薪水,每天又受到当事人的连环夺命急call 所压逼。
就是那么实在。每天都咳嗽是因为空气污染而不是对人类的失望。
打开一本诚实的书,就会头痛而不得不合上。太累了,我实在读不下去。
清醒的时候就想睡。应付着工作千百种的事情的时候,灵魂沉睡并不清醒。
只有以灵魂沉睡的迷糊状态才可以生活下去。
就这样。生活那么大,可以挤掉任何言语。任何任何伟大而虚假的事物。
关上门。我谦卑之极的伏下来。(哦,我知道。噢。我明白。)处境选择了我并且不那么费力的就赢了我。我在处境之中生活无法抗拒。因为无法说话就非常专注。因为黑暗就感觉空间。
因为蝴蝶的死亡而有大鸟在飞。
死亡不那么罗曼蒂克,因为已经很接近。
我听。
听到了我姊无声的微笑。你的远离。听到了轻微的达达的打字声(我写)。陌生灵魂悄悄的接近,鬼一样青青黑黑的,在半昧不明之中,一个一个的靠上来,接近生命之微小事物,孤独的必然与绝对。有个女子在游园。梆子隔几个世纪的文明在记忆之中遥伴。‘老的老,死的死。’
(细细:如果你还能够诚实而勇敢的生活。)(如果你还在。)
‘我只是觉得倦,以为睡着了便没事。’